老頭子將椅子在床前一放,揭開帳子,柔聲道:“不死好孩兒,今天覺得怎樣?”

令狐衝心下大奇:“什麼?老頭子的女兒芳名‘不死’,豈不叫作‘老不死’?啊,是了,他說他女兒在娘胎中便得了怪病,想來他生怕女兒死了,便給她取名‘不死’,到老不死,是大吉大利的好口彩。她是‘不’字輩,跟我師父是同輩。”越想越覺好笑。

隻見枕上躺著一張更沒半點血色的臉蛋,一頭三尺來長的頭發散在布被之上,頭發也是稀疏淡黃。那姑娘約莫十七八歲年紀,麵貌倒也清秀,雙眼緊閉,睫毛什長,低聲叫道:“爹!”卻不睜眼。

老頭子道:“不兒,爹爹給你煉製的‘續命八丸’已經大功告成,今日便可服用了,你吃了之後,毛病便好,就可起床玩耍。”那少女嗯的一聲,似乎並不怎麼關切。

令狐衝見到那少女病勢如此沉重,心下更是過意不去,又想:“老頭子對他女兒十分愛憐,無可奈何之中,隻好騙騙她了。”

老頭子扶著女兒上身,道:“你坐起一些好吃藥,這藥得來不易,可別糟蹋了。”那少女慢慢坐起,老頭子拿了兩個枕頭墊在她背後。那少女睜眼見到令狐衝,十分詫異,眼珠不住轉動,瞧著令狐衝,問道:“爹,他……他是誰?”

老頭子微笑道:“他麼?他不是人,他是藥。”那少女茫然不解,道:“他是藥?”老頭子道:“是啊,他是藥。那‘續命八丸’藥性太過猛烈,我兒服食不宜,因此先讓這人服了,再刺他之血供我兒服食,最為適當。”那少女道:“刺他的血?他會痛的,那……那不大好。”老頭子道:“這人是個蠢才,不知道痛的。”那少女“嗯”的一聲,閉上了眼。

令狐衝又驚又怒,正欲破口大罵,轉念一想:“我吃了這姑娘的救命靈藥,雖非有意,總之是我壞了大事,害了她性命。何況我本就不想活了,以我之血,救她性命,贖我罪愆,有何不可?”當下淒然一笑,並不說話。

老頭子站在他身旁,隻待他一出聲叫罵,立即點他啞穴,豈知他竟神色泰然,不以為意,倒也大出意料之外。他怎知令狐衝自嶽靈珊移情別戀之後,本已心灰意懶,這晚聽得那大漢大聲斥責嶽靈珊和林平之,罵他二人說自己壞話,又親眼見到嶽林二人在岸上樹底密約相會,更覺了無生趣,於自己生死早已全不掛懷。

老頭子問道:“我要刺你心頭熱血,為我女兒治病了,你怕不怕?”令狐衝淡淡的道:“那有什麼可怕?”老頭子側目凝視,見他果然毫無懼怕神色,說道:“刺出你心頭之血,你便性命不保了,我有言在先,可別怪我沒告知你。”令狐衝淡淡一笑,道:“每個人到頭來終於要死的,早死幾年,遲死幾年,也沒多大分別?我的血能救得姑娘之命,那是再好不過,勝於我白白的死了,對誰都沒好處。”他猜想嶽靈珊得知自己死訊,隻怕非但毫不悲戚,說不定還要罵聲:“活該!”不禁大生自憐自傷之意。

老頭子大拇指一翹,讚道:“這等不怕死的好漢,當真難得!隻可惜我女兒若不飲你的血,便難活命,否則的話,真想就此饒了你。” 他到灶下端了一盆熱氣騰騰的沸水出來,右手執了尖刀,左手用手巾在熱水中浸濕了,敷在令狐衝心口。

正在此時,忽聽得祖千秋在外麵叫道:“老頭子,快開門,我有些好東西送給你的不死姑娘。”老頭子眉頭一皺,右手刀子一劃,將那熱手巾割成兩半,將一半塞在令狐衝口中,說道:“什麼好東西了?”放下刀子,出去開門,讓祖千秋進屋。

祖千秋道:“老頭子,這一件事你如何謝我?當時事情緊急,又找你不到。我隻好取了你的‘續命八丸’,騙他服下。倘若你自己知道了,也必會將這些靈丹妙藥送去,可是他就未必肯服。”老頭子怒道:“胡說八道……”

祖千秋將嘴巴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老頭子突然跳起,大聲道:“有這等事?你……你……可不是騙我?”祖千秋道:“騙你作什?我打聽得千真萬確。老頭子,咱們是幾十年的交情了,知己之極,我辦這件事,可合了你心意罷?”老頭子頓足叫道:“不錯,不錯!該死,該死!”

祖千秋奇道:“怎地又是不錯,又是該死?”老頭子道:“你不錯,我該死!”祖千秋更加奇了,道:“你為什麼該死?”

老頭子一把拖了他手,直入女兒房中,向令狐衝納頭便拜,叫道:“令狐公子,令狐爺爺,小人豬油蒙了心,今日得罪了你。幸好祖千秋及時趕到,如我一刀刺死了你,便將老頭子全身肥肉熬成脂膏,也贖不了我罪愆的萬一。”說著連連叩頭。

令狐衝口中塞著半截手巾,嗬嗬作聲,說不出話來。

祖千秋忙將手巾從他口中挖了出來,問道:“令狐公子,你怎地到了這裏?”令狐衝忙道:“老前輩快快請起,這等大禮,我可愧不敢當。”老頭子道:“小老兒不知令狐公子和我大恩人有這等淵源,多多冒犯,唉,唉,該死,該死!胡塗透頂!就算我有一百個女兒,個個都要死,也不敢讓令狐公子流半點鮮血救她們的狗命。”

祖千秋睜大了眼,問道:“老頭子,你將令狐公子綁在這裏幹什麼?”老頭子道:“唉,總之是我倒行逆施,胡作非為,你少問一句行不行?”祖千秋又問:“這盆熱水和這把尖刀放在這裏,又幹什麼來著?”隻聽得啪啪啪啪幾聲,老頭子舉起手來,力批自己雙頰。他臉頰本就肥得有如南瓜,這幾下著力擊打,登時更加腫脹不堪。

令狐衝道:“種種情事,晚輩胡裏胡塗,實不知半點因由,還望兩位前輩明示。”老頭子和祖千秋匆匆忙忙解開他身上綁縛,說道:“咱們一麵喝酒,一麵詳談。”令狐衝向床上的少女望了一眼,問道:“令愛的病勢,不致便有變化麼?”

老頭子道:“沒有,不會有變化。就算有變化,唉,這個……那也是……”他口中嘮嘮叨叨的,也不知說些什麼,將令狐衝和祖千秋讓到廳上,倒了三碗酒,又端出一大盤肥豬肉來下酒,恭恭敬敬的舉起酒碗,敬了令狐衝一碗。令狐衝一口飲了,隻覺酒味淡薄,平平無奇,但比之在祖千秋酒杯中盛過的酒味,卻又好上十倍。

老頭子說道:“令狐公子,老朽胡塗透頂,得罪了公子,唉,這個……真是……”一臉惶恐之色,不知說什麼話才能表達心中歉意。祖千秋道:“令狐公子大人大量,也不會怪你。再說,你這‘續命八丸’倘若有些效驗,對令狐公子的身子真有補益,那麼你反有功勞了。”老頭子道:“這個……功勞是不敢當的,祖賢弟,還是你功勞大。”祖千秋笑道:“我取了你這八顆丸藥,隻怕於不死侄女身子有妨,這一些人參給她補一補罷。”說著俯身取過一隻竹簍,打開蓋子,掏出一把把人參來,有粗有細,看來就沒十斤,也有八斤。

老頭子道:“從那裏弄來這許多人參?”祖千秋笑道:“自然是從藥材鋪中借來的。”老頭子哈哈大笑,道:“劉備借荊州,不知何日還。”

令狐衝見老頭子雖強作歡容,卻掩不住眉間憂愁,說道:“老先生,祖先生,你兩位想要醫我之病,雖是一番好意,但一個欺騙在先,一個擄綁在後,未免太不將在下瞧在眼裏了。”老祖二人一聽,當即站起,連連作揖,齊道:“令狐公子,老朽罪該萬死。不論公子如何處罰,老朽二人都罪有應得。”令狐衝道:“好,我有一事不明,須請直言相告。請問二位到底是衝著誰的麵子,才對我這等相敬?”

老祖二人相互瞧了一眼。老頭子道:“這個……這個……這個嗎?”祖千秋道:“公子爺當然知道。那一位的名字,恕我們不敢提及。”

令狐衝道:“我的的確確不知。”暗忖:“是風太師叔麼?是不戒大師麼?是田伯光麼?是綠竹翁麼?可是似乎都不像。風太師叔雖有這等本事麵子,但他老人家隱居不出,不許我泄露行蹤,他怎會下山來幹這等事?不戒大師、田伯光、綠竹翁他們性子直爽,做事也不會如此隱秘。”

祖千秋道:“公子爺,你問的這件事,我和老兄二人是決計不敢答的,你就殺了我們,也不會說。你公子爺心中自然知道,又何必定要我們說出口來?”

令狐衝聽他語氣堅決,顯是不論如何逼問都決計不說的了,便道:“好,你們既然不說,我心中怒氣不消。老先生,你剛才將我綁在椅上,嚇得我魂飛魄散,我也要綁你二人一綁,說不定我心中不開心,一尖刀把你們的心肝都挖了出來。”

老祖二人又對望一眼,齊道:“公子爺要綁,我們自然不敢反抗。”老頭子端過兩隻椅子,又取了七八條粗索來。兩人先用繩索將自己雙足在椅腳上牢牢縛住,然後雙手放在背後,說道:“公子請綁。”均想:“這少年未必真要綁我們出氣,多半是開開玩笑。”

那知令狐衝取過繩索,當真將二人雙手反背牢牢縛住,提起老頭子的尖刀,說道:“我內力已失,不能用手指點穴,又怕你們運力掙紮,隻好用刀柄敲打,封了你二人的穴道。”當下倒轉尖刀,用刀柄在二人的環跳、天柱、少海等處穴道中用力敲擊,封住了二人穴道。老頭子和祖千秋麵麵相覷,大為詫異,不自禁生出恐懼之情,不知令狐衝用意何在。隻聽他說道:“你們在這裏等一會。”轉身出廳。

令狐衝握著尖刀,走到那少女的房外,咳嗽一聲,說道:“老……唔,姑娘,你身子怎樣?”他本待叫她“老姑娘”,但想這少女年紀輕輕,雖然姓老,稱之為“老姑娘”總不大妥當。那少女“嗯”的一聲,並不回答。

令狐衝掀開棉帷,走進房去,隻見她兀自坐著,靠在枕墊之上,半睡半醒,雙目微睜。令狐衝走近兩步,見她臉上肌膚便如透明一般,淡黃的肌肉下現出一條條青筋,似乎可見到血管中血液隱隱流動。房中寂靜無聲,風息全無,好似她體內鮮血正在一滴滴的凝結成膏,她呼出來的氣息,呼出一口便少了一口。

令狐衝心道:“這姑娘本來可活,卻給我誤服丹藥而害了她。我反正是要死了,多活幾天,少活幾天,又有什麼分別?”取過一隻瓷碗放在幾上,伸出左腕,右手舉刀在腕脈上橫斬一刀,鮮血泉湧,流入碗中。他見老頭子先前取來的那盆熱水仍在冒氣,當即放下尖刀,右手抓些熱水淋上傷口,使得傷口鮮血不致迅速凝結。頃刻間鮮血已注滿了大半碗。

那少女迷迷糊糊中聞到一陣血腥氣,睜開眼來,突然見到令狐衝手腕上鮮血直淋,一驚之下,大叫了一聲。

令狐衝見碗中鮮血將滿,端到那姑娘床前,就在她嘴邊,柔聲道:“快喝了,血中含有靈藥,能治你的病。”那姑娘道:“我……我怕,我不喝。”令狐衝流了一碗血後,隻覺腦中空蕩蕩地,四肢軟弱無力,心想:“她害怕不喝,這血豈不是白流了?”左手抓過尖刀,喝道:“你不聽話,我便一刀殺了你。”將尖刀刀尖直抵到她喉頭。

那姑娘怕了起來,隻得張嘴將一碗鮮血一口口的都喝了下去,幾次煩惡欲嘔,看到令狐衝的尖刀閃閃發光,竟嚇得不敢作嘔。

令狐衝見她喝乾了一碗血,自己腕上傷口鮮血漸漸凝結,心想:“我服了老頭子的‘續命八丸’,從血液中進入這姑娘腹內的,隻怕還不到十分之一,待我大解小解之後,不免所失更多,須得盡早再喂她幾碗鮮血,直到我不能動彈為止。”當下再割右手腕脈,放了大半碗鮮血,又去喂那姑娘。

那姑娘皺起了眉頭,求道:“你……你別逼我,我真的不行了。”令狐衝道:“不行也得行,快喝,快。”那姑娘勉強喝了幾口,喘了一會氣,說道:“你……你為什麼這樣?你這樣做,好傷自己身子。”令狐衝苦笑道:“我傷身子打什麼緊,我隻要你好。”

桃枝仙和桃實仙給老頭子所裝的漁網所縛,越出力掙紮,漁網收得越緊,到得後來,兩人手足便想移動數寸也已有所不能。兩人身不能動,耳目卻仍靈敏,口中更爭辯不休。當令狐衝將老祖二人縛住後,桃枝仙猜他定要將二人殺了,桃實仙則猜他一定先來釋放自己兄弟。那知二人白爭了一場,所料全然不中,令狐衝卻走進了那姑娘房中。

那姑娘的閨房密不通風,二人在房中說話,隻隱隱約約的傳了一些出來。桃枝仙、桃實仙、嶽不群、老頭子、祖千秋五人內力都什了得,但令狐衝在那姑娘房中幹什麼,五人隻好隨意想像,突然間聽得那姑娘尖聲大叫,五人臉色登時都為之大變。

桃枝仙道:“令狐衝一個大男人,走到人家閨女房中去幹什麼?”桃實仙道:“你聽!那姑娘害怕之極,說道:‘我……我怕!’令狐衝說:‘你不聽話,我便一刀殺了你。’他說‘你不聽話’,令狐衝要那姑娘聽什麼話?”桃枝仙道:“那還有什麼好事?自然是強迫那姑娘做他老婆。”桃實仙道:“哈哈,可笑之極!那矮冬瓜胖皮球的女兒,當然也是矮冬瓜胖皮球,令狐衝為什麼要逼她做老婆?”桃枝仙道:“蘿卜青菜,各人所愛!說不定令狐衝特別喜歡肥胖女子,一見肥女,便即魂飛天外。”桃實仙道:“啊喲!你聽,你聽!那肥女求饒了,說什麼‘你別逼我,我真的不行了。’”桃枝仙道:“不錯。令狐衝這小子卻霸王硬上弓,說道:‘不行也得行,快,快!’”

桃實仙道:“為什麼令狐衝叫她快些,快什麼?”桃枝仙道:“你沒娶過老婆,是童男之身,自然不懂!”桃實仙道:“難道你就娶過了,不害臊!”桃枝仙道:“你明知我沒娶過,幹麼又來問我?”桃實仙大叫:“喂,喂,老頭子,令狐衝在逼你女兒做老婆,你幹麼見死不救?”桃枝仙道:“你管什麼閑事?你怎知那肥女要死,世上有多少女人做了老婆,她們又不死?她女兒名叫‘老不死’,怎麼會死?”

老頭子和祖千秋給縛在椅上,又給封了穴道,聽得房中老姑娘驚呼和哀求之聲,二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二人心下本已起疑,聽得桃穀二仙在院子中大聲爭辯,更無懷疑。

祖千秋道:“老兄,這件事非阻止不可,沒想到令狐公子如此好色,隻怕要闖大禍。”老頭子道:“唉,糟蹋了我不死孩兒,那還罷了,卻……卻太也對不起人家。”祖千秋道:“你聽,你聽。你的不死姑娘對他生了情意,她說:‘你這樣做,好傷自己身子。’令狐衝說什麼?你聽到沒有?”老頭子道:“他說:‘我傷身子打什麼緊?我隻要你好!’他奶奶的,這兩個小家夥。”

祖千秋哈哈大笑,說道:“老兄,恭喜,恭喜!”老頭子怒道:“恭你奶奶個喜!”祖千秋笑道:“你何必發怒?恭喜你得了個好女婿!”老頭子大叫一聲,喝道:“別胡說!這件事傳揚出去,你我還有命麼?”他說這兩句話時,聲音中含著極大驚恐。祖千秋道:“是,是!”聲音卻也打顫了。

嶽不群身在牆外樹上,隔得更遠,雖運起了“紫霞神功”,也隻聽到一鱗半爪,最初一聽到令狐衝強迫那姑娘,便想衝入房中阻止,但轉念一想,這些人連令狐衝在內,個個詭秘怪異,不知有什圖謀,還是不可魯莽,以靜觀其變為是,當下運功繼續傾聽。桃穀二仙和老祖二人的說話不絕傳入耳中,隻道令狐衝當真乘人之危,對那姑娘大肆非禮,後來再聽老祖二人的對答,心想令狐衝瀟灑風流,那姑娘多半與乃父相像,是個胖皮球般的醜女,則失身之後對其傾倒愛慕,亦毫不出奇,不禁連連搖頭。

忽聽得那姑娘又尖叫道:“別……別……這麼多血,求求你……”

突然牆外有人叫道:“老頭子,桃穀四鬼給我撇掉啦。”波的一聲輕響,有人從牆外躍入,推門進內,正是那個手持白旛去逗引桃穀四仙的漢子。

他見老頭子和祖千秋都給綁在椅上,吃了一驚,叫道:“怎麼啦!”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精光燦然的匕首,手臂幾下揮舞,已將兩人手足上所綁的繩索割斷。

房中那姑娘又尖聲驚叫:“你……你……求求你……不能再這樣了。”

那漢子聽她叫得緊急,驚道:“是老不死姑娘!”向房門衝去。

老頭子一把拉住了他手臂,喝道:“不可進去!”那漢子一怔之下,停住了腳步。

隻聽得院子中桃枝仙道:“我想矮冬瓜得了令狐衝這樣一個女婿,定然歡喜得緊。”桃實仙道:“令狐衝快要死了,一個半死半活的女婿,得了有什麼歡喜?”桃枝仙道:“他女兒也快死了,一對夫妻一般的半死半活。”桃實仙問道:“那個死?那個活?”桃枝仙道:“那還用問?自然是令狐衝死。老不死姑娘名叫老不死,怎麼會死?”桃實仙道:“這也未必。難道名字叫什麼,便真的是什麼?如果天下人個個叫老不死,便個個都老而不死了?咱們練武功還有什麼用?”

兩兄弟爭辯聲中,猛聽得房中砰的一聲,什麼東西倒在地下。老姑娘又叫了起來,聲音雖然微弱,卻充滿了驚惶之意,叫道:“爹,爹!快來!”

老頭子聽得女兒呼叫,搶進房去,隻見令狐衝倒在地下,一隻瓷碗合在胸口,上身全是鮮血,老姑娘斜倚在床,嘴邊也都是血。祖千秋和那漢子站在老頭子身後,望望令狐衝,望望老姑娘,滿腹都是疑竇。

老姑娘道:“爹,他……他在自己手上割了許多血出來,逼我喝了兩碗……他……他還要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