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品味人生 1(3 / 3)

我放下槍,感到無比輕鬆。我跟爸爸跪在地上,幫忙解開博吉。博吉欣喜地蹭著我倆,短尾巴使勁地晃動。

那天晚上我睡了幾天來的頭一個好覺。第二天早上,我跳下後院的台階時,看見隔壁的博吉就停了下來。爸爸撫摸著我的頭發說道:“兒子,看來你已經寬恕了它。”

我跑向學校。我發現寬恕令人振奮。

沒有責備

念大學一年級時,我和簡·懷特是同學並很快成為好朋友,因而結識她全家。她的父母懷特夫婦共有六個孩子:三男三女。也許因為其中一個男孩早夭,剩下的五個孩子分外相親相愛。他們全家非常熱情,將我當做久別的表親來款待。懷特家的氣氛和我家迥然兩樣,讓我如沐春風,很快就融入這個大家庭裏。

而在我家,則充斥著嗬責和抱怨,“人人自危”,時刻準備推脫幹係並提防飛來的處罰。

比如,媽媽看到廚房裏一片狼藉,立刻高聲追究責任:“誰幹的?”爸爸看到貓四處逃竄或洗碗機壞了,不由分說把賬算在我頭上:“凱瑟琳,準是你的錯。”而從小開始,我們兄弟姐妹就學會了詬病對方,常常把餐桌變成唇槍舌劍的戰場。

可事情如果發生在懷特家,他們不會互相推脫抱怨、急著尋找肇事者,而是努力解決問題,然後讓生活平靜而美滿地繼續。

那年夏天,我和懷特姐妹決定從佛羅裏達到紐約,搞一次汽車旅行。懷特家兩個年長的女兒,正念大學的莎拉和簡,早就持有駕照,有比較豐富的駕駛經驗。小妹妹艾眉剛滿16歲,新近也獲得了駕照。因為可以在旅途中偶爾小試身手,艾眉非常激動,一路上都“咯咯”笑著向遇到的人展示她的新駕照。

莎拉、簡和我輪流駕車,開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就讓艾眉練練手藝。到達南加裏福尼亞,我們吃過午飯上路時,讓艾眉坐到了駕駛座。開到一個十字路口,也許是因缺乏經驗而心慌的緣故,艾眉沒有注意到前方亮起的紅燈,直闖了過去,結果,剛好和一輛大拖車相撞。簡當場死亡,莎拉頭部受傷,艾眉腿骨骨折,我擦破一點皮。傷痛隻是小事,讓我難以承受的是:在電話裏,我要親口告訴懷特夫婦簡的死訊。失去一個摯友,已經讓我無比心痛,而失去一個女兒,對父母來說將是何等撕心裂肺的事情啊!懷特夫婦接到電話,立刻趕到醫院。他們緊緊擁抱住我們,悲喜交加、熱淚縱橫。然後,懷特夫婦擦幹兩個女兒臉上的淚滴,開始談笑。在艾眉學習使用拐杖時,他們甚至還為那歪歪扭扭的姿勢,逗弄得艾眉“咯咯”直笑。對於兩個幸存的女兒,尤其是艾眉,懷特夫婦始終溫言慈語。

我震驚了:懷特夫婦沒有責難、沒有抱怨……

後來,我問懷特夫婦:為什麼沒有教訓艾眉?事實上,簡正是死於她闖紅燈所造成的車禍。

懷特夫人說:“簡離開了,我們非常想念她。可是,不論我們再說什麼或做什麼,都不能讓簡起死回生。逝者已矣,而艾眉還有漫長的人生。如果我們再責難艾眉,她背負著‘姐姐死亡’的包袱,怎能擁有一個完整、健康和美好的未來呢!”

事實證明,懷特夫婦的做法完全正確。艾眉大學畢業後,成為一名教師,專門教智障兒童。幾年前,艾眉又有了一個美滿的婚姻。不久,成為兩個女兒的母親。年長的那個小女孩,起名叫做“簡”。

從懷特夫婦那裏,我領悟到——事後的責備並不是最重要的。有時候,它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最重要的,是心靈和未來。

愉快的棒球

棒球可能是美國人最喜愛的娛樂方式之一,但我是個例外。打小時候起,我就常常站在外場,一遍又一遍地向上帝祈禱:“千萬別讓球朝我這邊飛來!”曾經有一次,當我連一個非常容易的球都沒有擊中時,我的教練索性把球從地上滾過來,他問我,是不是想打高爾夫?

長大以後,我學會了欣賞棒球賽,甚至還成了當地棒球隊的球迷。當然,我還是盡量避免親自去打。但我卻希望8歲的兒子瑞安能學會打棒球,不要像他老爸似的。於是,我為他在一個有自動揀球機的棒球訓練俱樂部報了名。

兒子第一次訓練的時候,我在看台上坐立不安。老天爺,別讓瑞安像我似的老是失敗。“加油!孩子!”我學著其他父親一樣大聲呐喊著。自動揀球機的手臂舉了起來,然後,球扔了出來,瑞安使勁一擊……沒打中;揀球機的手臂又舉起來了,瑞安又使勁一擊……還是錯過了。扔球,擊球,錯過;再扔,擊球,再錯過。一遍又一遍。惟一和我小時候不同的是:現在瑞安有了自動揀球機,不會像我小時候的揀球人那樣時不時地說兩句俏皮話取笑。

瑞安甚至一次都沒有擊中過扔過來的球。訓練結束後,我已做好精神準備,走到我身邊的小家夥神情沮喪。可出乎我意料,他竟滿麵春風的回來了。

“爸爸,我想要一杯冰淇淋。”

“好的。”我邊走邊說,心想,他倒是自我感覺良好。也許下次他會有進步的。畢竟還有整整一季的時間呢!

然而,瑞安還是老樣子。一次又一次訓練過去了,他不斷地錯過接球機會。在他這個初級班裏,每一輪,每個孩子都有5次機會。瑞安卻一次又一次地失誤,沒有擊中過任何一次球。我本來想繼續鼓勵他,但一看見那些丟失的機會,就心懷惋惜,打不起精神。有一些球看起來差之毫厘,可惜還是錯過了。

“打得不錯。”我努力做出樂觀的樣子。“謝謝,爸爸。”他仍然滿麵笑容。

每當瑞安擊球時,我便開始在外邊不安地走動。他每錯過一個球,我都感覺是我自己沒擊中。然而,下一次輪到瑞安時,他總是高高興興地從休息處走出來,和同學們一起繼續揮棒訓練。他就不怕同學笑話嗎?我一直希望兒子自己說不想參加了,但小家夥從不言放棄。

一個春日,當兒子還是一無所獲地完成了他那幾棒,到他媽媽這裏來喝水時,“有幾棒打得很好喔!”他媽媽說,摸摸他的頭發。

“好樣的,兒子!”我機械地說。他則照例咧嘴笑了,像個勝利者似的。在我看來,這笑多麼不合時宜啊。他轉身回到訓練場去時,我禁不住搖了搖頭。我真不懂。他是這個班裏惟一一個一次球都沒擊中過的孩子,他怎麼能如此高興?

“放鬆點兒,”妻子說,“如果瑞安自己對成績都不擔憂,你瞎操什麼心?他正玩得高興呢!那才是關鍵,你知道吧?”

可是他怎能如此高興呢?我小時候,一旦沒擊中球,我就羞愧難當,覺得沒臉見人,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瑞安沒擊中球,他心裏肯定也不好受,我想。這時,又輪到他了,我走到外場。

瑞安走上前去,一如既往地認真,專注。哪怕他隻擊中一次球也好啊!我想著。自動揀球機揀起了球,扔過來,沒擊中;再來一個,還是沒擊中。

“眼睛看著球,”教練喊道,“球又過來了!”

第三次失誤。我閉上了眼睛。

第四次失誤。“瑞安,加油!”同學們喊道。

第五次失誤。

我睜開眼,無助地望著地下。我抬起頭來時,瑞安已經又和他媽媽在一起了。他喝了一大口水,仍然麵帶微笑,就像他剛剛奪了冠軍似的。

過去訓練的日子像電影畫麵一樣從我腦海裏掠過——全是兒子失誤的畫麵。他努力去做了,還在繼續努力著。

這時,瑞安望著我,翹起了大拇指。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棒球之於瑞安確實不同於棒球之於我。不管兒子的成績如何,他都能從中找到樂趣。是的,這才是關鍵所在。

我向瑞安笑了笑,回他一個翹起的大拇指。他轉身回到場裏,我終於沒再走到場外,放心地坐了下來,心裏讚歎著兒子健康、積極的心態。訓練結束後,我們吃著冰淇淋,我拍拍兒子的肩膀,“嘿!小夥子!”我說,“爸爸喜歡你玩棒球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