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信執著絕不言棄2(3 / 3)

無論是誰,一旦被拖進戰爭的泥潭,就無法自拔,隻能走到底了。戰局的發展,深深地影響著鬆下電器的命運,這是幸之助事先沒有想到的。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本以偷襲珍珠港贏得的戰場主動權,隨著美軍加強了海空力量而逐漸喪失。由於海軍艦艇不斷被美軍擊沉,海軍省告急,參謀本部召集緊急會議商討對策。在這次會議上,決定加強軍艦的製造,以充實海軍力量。

當時的大阪造船廠已開足馬力,尚不敷軍用,於是軍方便把目光投向了鬆下電器。

一向雄踞電器行業魁首的鬆下幸之助,做夢也沒想到軍方會要求他的企業製造兵艦,但他出於狹隘的“愛國”之心,還是答應下來。

於是,在經過一個月的緊張謀劃之後,投資1000萬元,成立了“鬆下造船公司”,井植歲男走馬上任,當上了總經理。

經過半年左右的努力,於1943年12,8 18日,鬆下造船公司生產的第一艘250噸級的軍用拖曳船造成,並舉行了隆重的下水儀式。

從這時開始,鬆下造船公司差不多每個星期都能有一艘新的艦船下水,然後把它投入戰場。

由於不會造船的鬆下電器居然能造出船來。所以在一年以後,當軍方計劃製造飛機的時候,又再次想到了幸之助。

幸之助又嚇了一大跳。建造兵艦對他來說已經勉為其難,現在居然還要製造飛機,這簡直讓他無法想象。

他百般推托,軍方不允。

沒辦法,他隻好又投資3000萬元, 於1944年10月成立了“鬆下航空工業公司”,由中尾哲二朗出任總經理。

但是,由於當時美軍已掌握了日本海的製海權和製空權,封鎖了日本的海上貿易通道,這使日本的各種戰略物資極度缺乏,製造飛機的鋁材根本無法搞到。在這種情況下,幸之助做出“用木材代替鋁材”的決斷。雖然許多內行人士部認為這是開玩笑,但軍方還是批準了這一方案。

到了1945年春,“鬆下航空工業公司”生產的第一架戰鬥機誕生了,雖然木質飛機的性能並不是十分穩定,但軍方還是同意接收。

就這樣,直到1945年日本戰敗,“鬆下造船公司”和“鬆下航空工業公司”,一共為日本侵略軍提供了50艘軍艦和3架飛機。這不能不說是鬆下曆史上恥辱的一筆。

1945年,軍需補給日趨匱乏的日軍在中國戰場、太平洋戰場和東南亞戰場上節節敗退,日本法西斯的失敗已成定局。這一年的8月6日和9日,美軍先後在日本的廣島和長崎各投下一顆原子彈,進一步加速了戰局的變化。8月15日,裕仁天皇通過廣播宣布無條件投降,至此,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

縱觀幸之助的一生,毋庸置疑,他確實是一名出色的企業家,他的經營思想也當之無愧地成為留給後人的寶貴遺產。但無論如何,他在戰爭年代所走過的彎路,是不容一筆抹煞的。

戰後的磨難

日本戰敗的消息,不啻在日本社會上又投下一顆精神原子彈,上至達官貴人,下到平民百姓,全都陷入深深的迷茫和憂慮之中,一時無法接受失敗的現實。

一向崇尚“報國”的鬆下幸之助,戰敗所帶來的痛苦恐怕比任何人都深,但他同時也知道,自己身為一家大型企業的主帥,絕不能在此時亂了方寸。就在日本宣布投降的第二天一早,他把公司的主要幹部召集來開會,他在會上說:

“眼淚救不了日本,未來怎樣,誰也說不清。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日本肯定要走上複興再建之路。我們現在所能做的,隻有馬上從軍工生產轉變為民用生產。”

幸之助畢竟是有眼光的,軍工生產轉民用生產的舉措,使鬆下電器迅速以一個新的麵貌搶占了不少市場份額。雖然由於造船公司和航空公司的關門,給鬆下造成了相當大的損失,但捷足先登的民用生產,卻很快又打出了一個新的局麵。

可是好景不長,日本作為亞洲的戰爭策源地,把深重的災難帶給亞洲人民,戰後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作為戰爭幫凶的幸之助,也不可能輕易逃過這一關。

9—10月間,美軍的一個清查小組進駐鬆下電器,對軍需物資進行清查。

不久,美軍在清查的基礎上,對戰爭中參與軍工生產的大、中型企業實行“限製”,鬆下電器榜上有名。

所謂“限製”,主要是凍結資產,舉凡資金的借入、動產和不動產的賣出,以及更新設備等,都須事先獲得批準。被“限製”的企業,無異於被捆住了手腳。

又過了半年,美軍又發出了“驅逐令”,即對參與軍工生產的高級領導人強行解除職務。驅逐分A、B兩級。A級是無條件驅逐,B級是審查後驅逐。鬆下電器屬於A級,幸之助隻好從董事長和總經理的位置上退了下來。

與此同時,幸之助也被美軍劃定為“財閥”,其個人財產被凍結,包括他的那輛汽車,生活費被限製在公務員的水平上,甚至為保姆開薪都要提出報告。幸之助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窘境。

最使幸之助感到痛心的是,他一手創辦起來的鬆下電器遭到極大的摧殘,大批員工紛紛離廠,短時間內竟流失了1.15萬人,其中有許多是難得的人才,是幸之助多年來苦心孤詣網羅來的呀!他的內弟井植歲男也就是在這時離他而去的。

對於鬆下電器落到如此地步,幸之助是很不服氣的。因為,鬆下電器與同屬“A級驅逐”的另外幾家大公司相比,無論曆史,還是規模,都大不一樣。況且——幸之助認為——鬆下原本隻是一家生產家用電器的公司,並非傳統的軍工企業,隻是戰時應軍方要求才轉而生產軍需產品,並為此而蒙受損失,因而鬆下也是戰爭的受害者。

盡管有此強詞奪理,但幸之助還是組織了一個秘書班子,據此寫成了一份給駐日美軍總司令部的申訴材料。

幸之助對他的助手們說:“我們除了申訴,沒有它路可走。假如申訴是死,不申訴也是死,為什麼不申訴到底?”

於是,在1946年至1949年的三年時間裏,鬆下電器的“申訴”班子同駐日美軍總司令部交涉達一百多次。

幸之助除了直接領導這曠日持久的申訴之外,他自己的空閑時間還有很多,而他是一個閑不下來的人,必須有事可做,於是他就開始做學問:將自己一生從事經營管理的心得上升為理論來研究。

終於,在1949年,“A級驅逐令”被解除;四個月後,那頂“財閥”帽子也給摘掉了。

就這樣,幸之助總算躲過了作為戰爭幫凶的懲罰,其實,幸之助能夠絕處逢生,其原因並不在於他的一百多次申訴,而是因為美國政府出於全球戰略利益的考慮,最終導致了對日政策上的變化。應該說,美國在二次大戰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在鏟除戰爭根源和消除法西斯殘餘勢力上確實做了許多努力;但後來由於國際形勢的變化(中國革命的成功和社會主義陣營的形成),美國出於“冷戰”上的考慮,決定把日本建成“不沉的航空母艦”。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幸之助逃過了他個人的一場災難。

戰後的製裁是鬆下電器曆史上最困難的一段歲月。幸之助本人在逆境中自強不息的精神還是難能可貴的。

工會取代了“步一會”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不久,盟軍司令部發出了在工商界成立工會的通令,以作為日本戰後民主化進程的主要內容之一。鬆下電器的工人於1946年1月30日正式成立鬆下電器公司工會,已有20多年曆史的“步一會"隨即宣布解散。新工會共有會員1.5萬名,42個支部,理事長是朝日見瑞。

工會成立的那天,幸之助來到了成立大會的會場,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大膽的舉動。當時的日本,許多企業的勞資矛盾達到了白熾化的程度,有哪一個公司的老板膽敢去參加工會的集會?幸之助來了,不但沒有被轟走,而且還給他安排了一個席位,這已經是很高的待遇了。

幸之助對朝日見瑞說:“能不能給我幾分鍾時間表示祝賀?”

這位理事長說:“哎呀,這需要征求工人們意見啊!”

結果是,經過表決,工人們同意幸之助在大會上發言。幸之助登台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賀詞。

那天晚上,一位熟人對幸之助說:“鬆下君,你真是了不起。公司成立工會,還沒有見過哪一位董事敢來參加會議。因為這個時候董事長來了,員工們一定會借機大肆發揮,來者肯定要受到無情的攻擊。可是你居然來了,真讓人佩服之至。”

幸之助說:“這沒有什麼可以佩服的。自己公司的員工組織工會,身為董事長的人怎麼能置身事外呢?所以我就來了,並不值得驚異。”

盡管幸之助嘴上是這樣說,心裏卻有幾分感慨。他回想起公司以前的情況,當自己進入車間的時候,班長就會喊“立正”,全體員工哪個敢不起立致敬?如今就連自己要在大會上發言,也得先經過表決同意,時代真是不同了。

工會成立不久,各項業務迅速開展起來。就在這時,盟軍的“驅逐令”發布,幸之助亦在被解職之列。工會得悉此事,以理事長朝日見瑞為首的大部分會員都不願幸之助被解職。他們認為,相對來說,幸之助是一位可以信賴的合作者,他被解職,對工會開展工作不利;另外,幸之助是鬆下電器的支柱,如果失去幸之助,鬆下電器可能陷於癱瘓,員工的生活必將遭受嚴重的影響。

工會發起了保護幸之助職位的運動,大部分會員都在相關的請願書上簽字,部分員工家屬亦簽了字。工會幹部攜此文件,赴東京向政府和盟軍司令部請願。這在勞資矛盾普遍緊張的當時,實屬罕見,不僅一般人感到詫異,就連幸之助自己也感到有些突然。其實這應該說是幸之助多年苦心經營的結果。

幸之助作為一名企業家,一向對處理好勞資關係十分重視,他說過:“勞資雙方就像車子的兩輪一樣,一邊大而另一邊小,車子就無法順利向前行進,所以兩邊的輪子必須同樣大小。當一方較強的時候,最好去幫助較弱的一方,使其得以成長。力量相當的勞資,彼此和諧地相對,可以培養出良好的勞資關係。公司得到發展,從業人員的福利也會獲得改進。”此次幸之助受到製裁,可以說是資方的車輪變弱了。由於他過去注意扶植過工人那方麵的“車輪”,現在工會也在他最困難的時刻回報了他。

後來幸之助被解除製裁,工會的努力是一個重要原因。

在資本主義社會,勞資矛盾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這種矛盾並不一定要以對抗的形式出現。幸之助對於勞資關係的認識具有一定的進步意義,而他本人也從勞資關係的緩和中獲得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