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想如果接下來的那個學期沒有發生那件事的話,現在或許會很美好。但每次這
樣想的時候我告訴自己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沒必要再去追究沒發生會是什麼樣,因為誰也沒辦法改變。 那件事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當夏再次見麵的時候她跟我說:“我要走了!” 我又是吃了一驚。 那是和她最後一次見麵,也是她最後一次讓我有機會吃驚。 “一起走走吧!” 結果我們又走在那學校旁的桃樹旁,隻是我們都很沉默,她沒有像我心裏想的那樣伸手去摸樹上的小桃,我也再沒有伸手拍她手的機會。隻是是都低著頭往前走,仿佛沒有一句話要說。小路的盡頭不見桃樹,卻是那株很高大的楓樹。已經到了盡頭! “這棵楓樹這麼大,秋天來了葉子全紅的時候很好看的,去年的時候要你陪我來看你不肯來,我一個人坐在下麵好久卻沒能好好看這楓葉,以後我再也看不到了……你會來看麼?”夏這麼問我的時候,我真的感覺好像失去了身體的什麼東西,心裏好痛。 “你走了,雖然看不到楓葉紅的樣子,但是當秋天再來楓葉再紅的時候我會摘下最頂端的那片,為它貼上翅膀,讓它飛到你的身邊去。” …… 路的盡頭是天涯,話的盡頭就是分離! 夏走了,秋來了。楓葉也快紅了吧!
聽,海的聲音
男人坐在礁石上,點上一支煙,雙眼微閉,手裏握著一枚海螺。海螺是淺黃色的,粗糙的表麵被磨得光亮油滑,似乎還留有自己當年的體溫。把它放在耳邊,能聽到海的聲音,這是父親在多年前就告訴他的,他至今也篤信不疑。十月的海風多少有些冷冽,挾帶著鹹澀的味道撲在他臉上。這是海的味道,他從小就在海邊長大,自打懂事起他就知道海真正的味道是鹹澀的,有時也是苦澀的。 他靜靜地斜躺在礁石上。 礁石的表麵布滿擱淺的海藻與貝殼的碎片,遠遠看去,顏色曖昧得就像是一堆黛青色的屍骸;而它們是大海延伸到沙灘上的生命體,它們最是蒼老與溫厚,千萬年前它們就站在這裏,它們了解年輕的男人對海日益膨脹的征服欲,更是熟諳海邊的女人對丈夫日夜的企盼和牽掛。 他和世代生活在海邊的祖輩們一樣,有沉穩與張揚的雙麵性格,看似矛盾卻是海邊的男人們獨有的,海賦予了它們包容也把張揚悄悄地滲進他們的血液。 十七歲那年,他訥訥地對父親說,想要一個人下海。父親聽完眉頭一皺,但沒顯出過分的擔心。他知道兒子長大了,跟年輕時的自己一樣,對海有太多的想象。父親在他出海的那天送他一枚海螺。囑咐他說,在海上遇到困難的時候,就把它放在嘴邊對它說話,說你想說的,說完把再放在耳邊,你就會聽到大海的聲音,海會告訴你該怎麼辦。 漁船解纜,父親站在埠頭上,朝兒子揮手,在船即將遠去的時候,他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麼,他跑到埠頭前,衝著兒子大喊:遇到困難的時候,就聽一聽大海的聲音。他的喊聲淹沒在風浪聲中,遠處的兒子站在船上,微微地點頭。 兩個多月後,他回來了,還帶來一個女人,說是在碼頭上遇見的。他跟父親說喜歡她,願意照顧她一輩子。海邊的男人就是這樣的隨性,難以掩飾內心的任何情感,就像大海,說放縱就絕不會收斂。 父親答應了。強扭的瓜不甜,海邊的人很明白,一切順其自然吧。 他把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事都將給父親聽,父親默默地點頭,似乎早有預料。
他說自己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風浪,差點連船都給掀翻了。父親笑笑說,那不算什麼,再大的風浪他也見過。兒子又說,自己捕到了很大的魚,足足有幾十斤呢。父親冷冷地回答,說再大的鯊魚他都見過。兒子未免有些失落。談著談著,父親突然問兒子,說有沒有聽一聽海的聲音。兒子有些發愣,才想起離開前父親對他說過要聽聽海的聲音,他頓時緘了口。 第一次遠航的成功對他而言,是一場莫大的生命的饋贈。他收獲了一場愛情,滿足了從男孩開始就萌發的虛榮心。 那以後,遠航便是作為對家庭的負責,作為一種男人的使命感,作為身為海之驕子的驕傲。 一次次出航,一次次返航。他從來都能化險為夷,平安而返。父親卻不忘在他每次出航前都囑咐那句話——在海上遇到困難的時候,就把它放在嘴邊對它說話,說你想說的,說完把再放在耳邊,你就會聽到大海的聲音,海會告訴你該怎麼辦。 他自然沒把它放在心上,那枚海螺早就被他擱在船艙的犄角。 終於,他又遇到了風浪,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風大浪。 這樣的風浪他早已多見不怪了,他想總能應付的。他跑出船艙,來到船頭,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一片暗礁叢生的海域,遇到這樣的風浪是極容易觸礁沉船的。他恐慌了,而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想改變航行的方向駛出這片海域,可他知道船上備用的油料不足,如果那樣做勢必將無法返航,而無法返航就意味著死亡。一個個巨大的浪打在船身上,濺起幾米高的水花。他望著鉛灰色的遠天絕望了。船身劇烈地搖擺,他決定躲在船艙裏聽天由命。他踉踉蹌蹌地走進搖擺的船艙,無意間踩到一個硌腳的東西。他拿起來用手揩掉上麵的灰,才發現是父親多年前送給他的海螺。他下意識地把它放在嘴邊對著它大喊:我想活下去,我要活下去,你告訴我,告訴我怎麼辦。說完,他把它貼在耳邊。而他什麼也沒聽見。不,他聽見了,聽見海螺裏發出“呼呼”的響聲,而且一次比一次強烈。但這不是他想要的,這不是。 又一個浪打在船身上,海水開始漫進船艙。他呆坐在那兒,哭天搶地般地衝著海螺大喊。而船外的風浪愈加猛烈。他的聲音開始喑啞,終於他喊不出聲了。他閉上眼,決定安靜地等待死亡。 而海的那邊,黃昏將至,夕陽的餘暉如一襲淡赭色的長袍,從海平麵迤邐而來。女人站在海灘上,手裏握著一枚海螺,雙眼定定地望著遠處的海。那眼神裏有包容與敬懼,包容如大海般遼闊,敬懼似天空般渺茫;她不知道該包容什麼,也不知道在敬懼什麼,總之,這就是海邊的女人們的天性。她把手裏的海螺湊在耳邊,聽海的聲音,這是男人告訴她的。他說,想我的時候就聽它,它會告訴你我在哪裏。而現在,男人困在船艙中,他喊不出聲,喉嚨幹澀,四肢乏力,一種死亡將至的威逼感把他緊緊包圍。他突然回想起很多事。那些摻雜著海風味道的畫麵就像撲上礁石的海浪,瞬間地澎湃,倏忽地湮滅。 突然,他起身奔出船艙,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他把海螺湊在耳邊竭力地喊出那女人的名字。 而海邊的女人隻是輕輕地合上眼,暈紅的光打在她臉上,洇染開一片糾纏的心事。她在回想一件事,一件她有生以來最浪漫的事。記得也是這樣一個黃昏,男人從後麵摟著她,在她耳邊喃喃細語。男人把海螺貼在她耳邊,男人說,請你在想念我的時候把它放在耳邊,它會告訴你我也在想念你。男人承諾,說隻要她拿起海螺想他的時候,他一定在海的某個角落,靜靜地拿著海螺想念她。 男人倚著欄杆,顫顫地放下海螺。風聲在他耳邊呼嘯,像是吞沒一切似的狂躁;海浪在他身旁洶湧,一種急欲撕裂一切的不滿。他背靠欄杆轉過身,一個巨大的浪裹挾著翻湧的白沫打在他臉上,他用手拭去臉上的水,他已分不清是海水還是淚水。
最終,船被浪打到兩塊岩石的夾縫裏,他在船艙中昏昏欲睡了幾天。人們發現他的時候
手裏還緊握著那枚海螺。 那次海難以後,他決定再也不下海了。他對父親說想把那艘漁船賣掉,做些小生意來養家糊口。父親打斷他的話說:聽過海的聲音了嗎,海告訴了你什麼。他顯得不耐煩,回答說:我聽過了,那差點要了我的命。父親讓他把那海螺拿出來再聽聽,再仔細聽聽。他說早就丟掉了。父親說他不會丟的,就算丟了性命也不會。父親執意讓它再聽一次。他拗不過他,就拿出來貼在耳邊。“呼……呼……”海螺發出悠揚的回聲,像呼吸一般的綿長細膩。有什麼不同嗎,父親問他說。他知道那種感覺,但是答不出來。父親顯得很耐心,等待兒子給自己一個確切的回答。好像比上次平緩了很多,兒子說。對的,那是血液流淌的聲音,那並不是海的聲音,那是你自己的聲音,父親望著兒子手上的海螺說。他又一次緘默了話語。 他決定要重新下海。他開始做生意了,從小買賣做起,一步步做強做大。而那枚海螺他一直放在身邊。困頓的時候跟它說幾句,心情就變得舒暢;迷惘的時候和它講幾句,便有了繼續下去的希望。他把它貼在耳邊,傾聽家鄉海的聲音,傾聽血液流淌的聲音,傾聽自己回答自己的聲音。那聲音是平靜的,緩和的,不溫不火地流淌著。 工作之餘,他就驅車來到故鄉的海邊。一個人躺在礁石上,點上一支煙,手裏緊握那枚海螺,傾聽海的聲音。 海的聲音到底是什麼,男人曾經多次地問過自己。現在他明白了,那是一種對愛情的執著,一種對生命的敬畏。
期待一場浪漫的邂逅
孟婆憐憫我的一片癡心,在奈何橋畔,沒有讓我喝下那杯忘記前生今世的孟婆湯,所以今生的我,依然擁有前世的記憶。 前世我是一名男子,生在南國的水鄉,最愛蓮花的秀麗,花瓣上淡淡的紅暈,像極了女子嬌羞的摸樣,我常常想有這樣容貌的女子,該是怎麼樣委婉動人。 穿著潔白的沙裙,還有一張羞澀的笑臉,眼光如水般流動,這江南的秀麗,也比不上她輕攏發絲的嫵媚吧? 我是幻想能在這秀麗江南,會於這樣一個女子發生一場刻骨戀情的,可以讓我閑暇時,在紙上認真勾勒她的樣子,她的眉,她的唇和她烏黑的秀發,她的目光滲透到我的皮膚裏,隨著每一次呼吸想起她嫵媚的樣子。 我喜歡在湖畔漫步,喜歡看湖邊的風景,喜歡看湖邊的人兒,更期待這裏遇見一位心儀的女子。 又一年我的父母替我迎娶了一位女子,雖然沒有我期待的容貌,卻有一顆溫柔的心,又一年我們有了一個女兒,我叫她柔兒。 我依然常去湖邊漫步,隻是身邊多了兩個女子陪伴,心裏依然很落寞,對於妻子我是愧疚的,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愛過她。 妻拖著沙裙帶著女兒坐上了一條小船,去遊覽湖麵的美麗,而我則癡癡的坐在湖邊的圓凳上,依然想著那個夢中的女子。 風兒吹起湖麵的蓮葉,像碧綠的波浪拍打著藍藍的湖麵,蓮花在風中輕搖著腰肢,跳著孤獨的舞蹈,在這汙濁的塵世中,又有幾個人去欣賞它孤傲的舞蹈呢? 蓮花是悲哀的,我也是悲哀的。 想哭,常常想哭,妻說:“前世我一定是位多情的女子,今生才會這麼多愁善感!” 一顆眼淚滴在蓮葉上,顫動了一下又落入了水中,是在感慨蓮花的命運,還是在傷感自己呢?我也說不清楚。 蓮花也顫動了一下,是的,我看到了,隨後一切都恢複了寧靜。
妻回來了,我隨著她們離去了。 又一個春天,風依然有些清冷,妻不再陪我散步,我依然每天清晨漫步在這美麗的蓮花湖畔,隻是背有些佝僂,樣子也有些蒼老了,我們是不能與時間抗爭的,沒有誰能逃得了生老病死的輪回,我也不例外。 再看這些蓮花時又有了不同的感受,有些葉子枯黃了,有些脫落了,有些荷花變成了蓮蓬,有些蓮蓬也已經幹枯了,裸露出一顆顆蓮子,風一吹落入水中,隨著河流不知飄向何處了。 “哎!”我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也許明天我也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的,誰知道呢! “哎!”身後傳來一個女子哀怨的歎息聲。 連忙回頭,身後站立著一個身穿白紗,臉上帶著粉紅色嬌羞笑容的女子,正用如水的目光看著我,那一刻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世間萬物都停止了,隻剩下我們,恍然在夢中。 女子低下頭,臉更紅了,平添了許多嫵媚和嬌柔,心,變的柔軟起來,為這初春的蓮,為這夢中的女子。 匆忙的離開了,幾乎用逃走的方式,逃離了女子如水的目光,匆忙中讀懂了她目光中的幽怨。 從此,我改了散步的習慣,每天呆在家裏畫畫寫詩,畫中的女子清麗脫俗,赫然就是那天與我偶遇的女子,隻是我不在散步了。 妻說她有一個遠方的表妹,因為父母雙亡,近期要來看她,妻還說讓我找戶好的人家把她嫁了,我懶散的點了點頭,這些都與我無關不是嘛? 那個如水的女子,那個夢中的人兒,經此一別,相見無期。 “姐姐,我姐夫是什麼樣子的?他凶嗎?” “不,他很溫柔,像水一樣的多情!” 妻笑盈盈的站在我的麵前,身後跟著一個低著頭的白衣女子,看起來很麵熟,隻是看不見她的樣貌,直覺告訴我,她應該有著非凡的美麗。 “楓,這個就是我表妹柔兒。”妻拉過她的手,她嬌羞的抬起眼睛看著我。 我愕然了,眼前叫柔兒的女子赫然就是那天在湖畔偶遇的女子。 我沒有說話,匆忙的點了點頭,逃離了她的目光。 柔兒,跟我女兒一樣的名字,跟我女兒一樣的牽掛。 “小姨,爸爸很疼柔兒的,你也叫柔兒,爸爸以後也會疼你的。”女兒跟她很投緣。 “柔兒隻有一個,你爸爸也隻能愛一個!”女子甜美的聲音,卻讓我心裏莫名的顫動了一下。 幾個月後,女兒病逝,妻受了很大的打擊,神智變的有些模糊,甚至認不清我的樣子。 “柔兒,柔兒你去了哪裏?天黑了快回來吧!” 女子的眼睛裏看不到悲傷,竟然有些莫名的喜悅,我卻跟她不多說話,四處托人給她找著合適的人家,希望圓了妻子的心願。 秋天的時候她出嫁了,我沒有看到她出嫁的樣子,心裏感覺撕裂般的痛,妻好了許多,拉著她的手淚流滿麵,又一個親人離開了,妻變的更消沉了。 還沒有等我從女子離開的哀傷中複原,一個清晨她又那樣笑盈盈的站在門外:“他死了,我無家可歸,你依然要收留我。” 就這樣,柔兒,唯一的柔兒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也曾派人去她的夫家打聽,怎奈那場大火燒光了她的夫家,沒有生還一個,除了她。 妻,待她如親妹妹一般的照顧,使她更加的嬌豔了,隻是妻卻過早的衰老了,身體也異常的虛弱,我想我就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