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依依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她想要不要告訴穆延卿實情呢,自己不敢去宮中,其實是怕被當做小偷給抓起來,穆延卿會幫助自己嗎?依依仔細分析了,覺得不妥,如今正是楚國與越國聯盟的時候,倘若穆延卿曉得她其實是北宋人,又是越國口中的小偷,為避免破壞兩國關係,將她交出去了也說不定。
雖說從古至今書中都說愛江山更愛美人,可那畢竟是書中啊。這世間,誰會放著萬裏江山不要,隻為與一美人雙宿雙飛呢。依依覺得這也隻是一個故事而已,所以不決定瞞著穆延卿,等到了楚國再做打算。
這樣利用穆延卿,依依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可一想到脫層皮,依依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利用便利用罷,以後尋了機會還了便是。
這樣亂七八糟的想著,依依竟越發清醒了,左右睡不著,依依索性起身,推開窗戶,今夜月色甚好,銀盤似的很是光亮。依依抬頭望月許久,忽然想起白蘊棠來,不曉得遠在北宋的他,如今怎樣。他是否曉得她沒死,又或許,他早已忘了她,另抱美人在懷,紅袖添香。
而此時的北宋,白蘊棠同樣也在望月遣懷,依依的守月館裏,從來都是觀月最好的地方,從前是依依夜夜對月憂思,如今,變成白蘊棠了。
院中依依的衣冠塚被月光照得隱約可見,碑上銘文是白蘊棠一筆一劃親手刻下。
愛妻依依之墓。
依依活著的時候,白蘊棠未曾稱呼過她一句愛妻,死了,倒成全了這個名分。可是她如今早已不是他的妻,她求了聖旨,與他成了路人。
空空蕩蕩的院子裏,如今隻剩了白蘊棠夜夜守著這陰晴圓缺的月,心中對依依的思念與日俱增,卻無人可以傾訴。
白子鄴被他送去宮中伴讀,原本伺候依依的丫頭也都被遣了,隻留了玲瓏守著依依的院子,日日打掃,仿佛在等依依回來。
白蘊棠如今空領了將軍頭銜,卻無心練兵,漸漸將軍中事務都交給副將處理,自己輕鬆做了個閑官,日日守在將軍府,不大理事。原本熱熱鬧鬧的將軍府,也漸漸的門可羅雀安靜蕭條了。
自從收服西涼以後,皇帝認為外患已除,一門心思發展農業,對於軍務便不大上心,是以白蘊棠如今閑散,他也不曾多說什麼,隻由著他去了。
可最近又傳出楚越聯盟的事,倒讓皇帝急了一把,召集大臣們商議對策,那些文官向來心高氣傲,隻說北宋如今是強國,楚越即便聯盟也是不足為患。我北宋大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小小楚越更是不在話下。皇帝聽聞此言,心思也就稍稍放下了,隻派人密切注意楚越動向,好有個防備。
都說飽暖思淫欲,如今國泰民安,皇帝自恃勞苦功高,政務也就漸漸放下了,日日留宿後宮,專寵宸妃,惹得後宮一片怨聲載道,卻不敢明說。
皇後也曾勸過幾次,可終是無果,也就罷了。
這些,都是遠在越國的依依所不知道,她的死也曾引起一時轟動,可日子久了,也無人再將她記得,她死了,或是活著,對北宋,都沒有任何影響。除了那些愛她的人會偶爾傷感悲痛,旁的,竟連她的一絲氣息也感覺不到。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這世間,不變的,唯有這夜升日落的月而已。
夜終究是涼的,依依被一陣冷風吹醒,打了個寒戰,關上窗戶回到床邊,無精打采躺下,又為明日尋個什麼樣的理由逃避進宮而傷神。不禁感歎,生活無論在何處,都是不易的。從前在北宋隻覺痛苦得不想活了,如今在越國似乎也沒好多少,依舊有很多的事情要傷神。
痛苦啊痛苦,依依感歎著,迷迷糊糊竟也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依依被推醒,睜眼,隻見穆延卿笑吟吟的蹲在她的床邊,饒有興趣的看著她。見她醒了,他便沿著床邊坐下,笑道:“依依你可是做了什麼夢,夢中哼哼唧唧的,十分不情願的模樣,當真是可愛至極。”
依依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真是做了夢,夢中她裝作肚子疼哼哼唧唧,十分不情願去宮中。想到此依依大喜,真是天助我也,忙捂著肚子道:“我並非是做夢,隻是身子自做晚就不大舒坦,便是睡著也不安穩,一直哼哼唧唧,難受得很。”
穆延卿看她皺著眉,哭著臉,當真一副難受的樣子,便摸了摸她的額頭道:“真是說什麼來什麼,你昨晚說的話果真是靈驗了,如今倒應了那句話,人在做天在看,話還是不能亂說的。”
依依忙點頭附和,又十分愧疚道:“那今日進宮……”
“你這模樣,還如何去得,好生歇息吧,我會同越王講清楚的。”
依依笑的歡喜:“好。”
穆延卿無奈搖頭,替她蓋好了被子,道:“你笑起來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哪有?”依依不服:“我那都是忍著的,其實我可疼可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