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她錢時,她卻說她理發不要錢的。
我以為碰上了做好事的,說了句,你是學雷鋒呀!心裏卻疑惑每年三月份是學雷鋒的日子,已經過去好長時間了,她咋還這麼傻呢?
她笑著說,我才不學誰呢,我隻是手癢癢,想理理發,我以前是開發廊的。
這點我能理解,像我們寫點東西的人,嘴裏說著不寫了,卻又放不下,手經常癢癢。我深表同情地問她:你怎麼現在不開發廊了?
她對我說,你如果答應每天來理一次發,我就告訴你。
每天?這怎麼行。我的頭發本來就少,每天理一次發,要不了幾天下來,她理得實在找不到頭發了,還不把我的頭皮揭下來,在裏麵找頭發根?
不行!
她和我磨開了:那就三天理一次吧?
三天也不行!哪有這樣理發的。我的頭又不是豬頭,毛越少越好呢。我最後和她達成協議,每周理一次好了。
我的頭像個皮球似的,被她每周玩一次。一個個星期夢境般晃晃悠悠就過去了。我所得到的,隻是聽了一些她很平常的經曆,這些經曆聽得我昏昏欲睡,她為了挽留住我,並且引起我的聽趣,不斷誇我這人年輕,她問我今年大概有四十出頭了吧?我咬著牙告訴她,我今年四十八了,她連說真看不出來,看我的長相不像那麼老。
有她這樣誇我的嗎?我今年才三十三歲?
後來我才得知,她原來開了很長時間發廊,後來嫁了個有錢的老公,老公什麼都依她,包括錢可以隨便花,就是不準她再去理發(可能是現在的發廊開辦了“洗頭”的業務,她老公怕她也去給別人洗頭)。
看來她是閑得實在無聊,在找樂子玩呢!我還以為占了便宜,理著不要錢的發,看到了世間最美好的風景呢(看來我的那位幹妹妹是逗著我玩的,坐在那裏看女人不但看不到風景,而且人家都還以為我是個窺視狂呢,這一陣子我看的所有女人都用另外一種目光瞪我呢)。
我幹了些什麼,連我自己都說不明白。想著該幹些正事了,便去找米,問一下那篇小說改編權的事,主要的是惦記著那一萬塊錢。
米看了我一眼,說:你現在還記起來這事?
我說:不是一直等著文導哪麵的話嗎?
文導讓你等了嗎?
不是你說的嗎?說文導看上了我的小說,要給我一萬塊錢的改編費。
我是說過,可你卻給別人說,像文導這樣的人,別說一萬,就是給你十萬,你也不賣給他改編權。
我急了:我說過這話嗎?
你說沒說,自己心裏有數。
這不是玩人嗎,我什麼時候說過種害自己的話呢。這個理現在可以不去講,關鍵是不能失去那一萬塊錢。一萬塊錢對我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
我自己直接去找了文導演。
文導還是那麼熱情。一開口就問我想通了,這麼久了才來找他,他以為我不會來呢。
我說,其實一開始我就想通了的,隻是等著你這麵的話才拖了這麼長時間。
文導說,我這麵好說,你隻要交上一萬塊錢,我馬上讓你在戲裏演個土匪乙,這次的戲,土匪乙還能說上話的,雖然隻有一個字……
這是哪跟哪呀?我打斷了文導的話,我問的是我的小說改編權的事。
文導不解地說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別跟我玩這些遊戲,我可沒有時間陪你玩!
到底是誰陪誰玩呢?我就說了米曾給我說的改編權的事。
文導一聽,來了勁了,一直追問我和米是什麼關係,肯定知道她的下落,他說正好現在找不到米了,上次米在他導的戲裏死纏硬磨要演個三等妓女的角色,演完了錢還沒付就找不到人了,這下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以代付錢的人了。
他抓住我不放,非要我付了米演妓女的露臉費一萬塊錢。
我使出吃奶的勁,才掙脫了他,狼狽不堪的逃跑了。
我氣呼呼地回去找米。米卻怎麼也找不到,問了幾個人,都說米已經退學了,聽說和那個演嫖客的男人私奔了,算是“從良”。結不結婚,誰也說不準,反正米又不在乎。
米還曾經說過和我是朋友呢,朋友到底是什麼呢?有時想尋求別人的支持,我就想到了“朋友”這兩個字,最好的朋友是患難之交(至少我經曆過),他們要麼徹底擊敗你,要麼超越他們自身。悲哀與幸運有時是很難分得清的,然而,每當你要在一個非常有利的方麵要一顯身手時,給你使絆子的除過你的同事外,就極可能是你的朋友了,因為他最了解你的弱點。
當然我和米還沒有達到朋友的份上,但她用甜言蜜語引誘我為一萬塊錢改編費所冒的 傻氣,足以挫敗我的銳氣。
那一陣子我過得沒滋沒味。我什麼事都沒有幹成,課也不想上,就別提看書寫東西了。我唉聲歎氣,整天待在宿舍裏生閑氣,看到破舊的桌椅,我的心像深受了舊社會的創傷,見了誰都想訴說一番,可沒有人願聽我的痛苦,我氣得隻有想起二十年前還沒成年時有人曾經欺負過我,這個仇一直沒有報。現在想起來,我真想去那個欺負過我的人生活的城市跟他尋仇。但想起幾年前有人告訴我,那個人已經死於一場車禍,入土多年,恐怕現在連骨頭都找不到了。於是我就更加沉悶,我的記憶裏不斷浮現出以前屈辱的事情,這些事情又沒有辦法得以解決,我一直在無所事事的陪別人玩著,到頭來,我真不清楚都陪著誰玩呢,我的日子在無休止的時光裏越過越沒勁。我想在後來的這些日子裏該幹些什麼呢?比如我也嚐試著,叫別人陪我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