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輯 不羨朝野,隻戀鄉野3(3 / 3)

一言不發的小巷

再也沒有任何一座城市比亳州這座城市裏的女人愛吃糕點。

看看滿城一家家糕點店,還有超市裏堆山滿案的綠豆糕、花生糕、栗子糕、桂花糕,就知道什麼才叫一個“壯觀”!

和鬧市區的糕點店相比,老城區的糕點店更加內斂,更加有味道。恰如那老城區糕點店裏的糕點,聞上去與別處的毫無二致,甚至是在香氣上遜色不少,一口咬下去,就不同了,滿嘴的香在你的舌尖如哪吒鬧海,洶湧強悍。

亳州的老城區,多是明清建築,遠遠望,似一幅水墨,清新淡遠。在老城區裏生活了多年的人們,尤其是手藝人,多也清心寡欲,無所求,他們享受在挑擔人的豆幹兒香裏,半醉半醒在陳年散酒的醇厚濃鬱氣息裏,自足在早餐時的一碗粥、半碟醬菜,更沉浸在糕點的甜香裏。

也許正因了老城生活的清心寡欲,從老城區走出來的女人多氣質脫俗,一幅書卷氣;或許是老城區的小巷很窄很深,這裏走出來的女人身材勻稱得像秋後的泥鰍,挺拔而典雅。老城深處,小巷盤根錯節,互相交叉,生活在其間的女人卻是一根筋,簡單大方,滿臉大家閨秀狀。

亳州的糕點很像亳州的女人,甜而不膩,浪漫卻不糾結。亳州的糕點,你幾日不吃,就口舌之間垂涎亂竄,一門心思地往糕點店跑。亳州的女人尤其是在老城生活的女人更是,三五天不見,你就想去看看了。明清老街是多好的借口呀,讓欣賞美人有了恰如其分的幌子——欣賞美景。

有攝影愛好者,多捧著“長槍短炮”去,架在小巷深處拍,拍那裏伸出院子的桂花,牆角花園裏的芍藥和白牡丹,拍小巷裏臥在飛簷上的貓或鴿子,拍小巷裏風姿綽約的女人……小巷裏生活的人們任他們拍,置若罔聞地走著,絲毫不被驚擾,相反,這些架著長槍短炮的攝影愛好者們卻逐漸被這裏的小巷同化了,他們開始迷戀小巷深處的糕點,一邊拍照,一邊嘴裏吧嗒吧嗒地吃著,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拎上兩大包,掛在三角架上,下次還來,第一件事,直奔小巷裏的糕點店“來,快,給半斤,要棗泥餡兒的……”看看這用詞的短促勁兒,你就能想到,孩子都饞成啥樣了!

有人說,糕點的香味像姑娘手裏的繡花針,亳州的小巷是被這樣的香味給穿針引線起來。

我看極是。

如糕點一樣醇香的亳州小巷,有著令你難以置信的厚重感。這種厚重感單從街巷的命名上都可以看出來,買幹魚的商家聚居的一條街巷取名德振街,買青菜的商家聚居的一條街巷取名為純化街,這樣的街巷多像一個知書達禮的女人,溫婉可人,讓你挑不出她任何的瑕疵來,唯有愛憐隨著蜿蜒的小巷愈加深沉。

的確,小巷如同大戶人家的小姐,是深鎖在閨閣中的,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有媒婆破門檻而來;小巷又多像香氣襲人的糕點,隱忍地安居在城市這樣一個大大的“糕點盒子”裏,自有它的食客蜂擁而至,猶如蜂蝶撲向花朵……

油烹食品、草藥香及男女

我所在的皖北小城亳州,清晨的街道上多飄著兩種香味:油香和草藥香。

油香是因為亳州人喜食油炸食品。平鍋裏的油炸饃、油條,或翻著貓肚皮,或勻稱得像草塘裏的泥鰍,油鍋下是紅騰騰的炭火,風箱拉動(在很早以前是這樣,現在改用吹風機了),絲絲的火舌舔著鍋沿兒,一反一正,平鍋裏的油炸饃或油條就可以被竹筷夾起來,放在笊籬上淋油了。

亳州人喜把剛出鍋的熱油炸饃、油條放在千張裏,再抹上自製的豇豆,卷起來即吃,吃的時候,還要配上大碗的油茶,那才叫一個“過癮”!北方人吃東西不精致,單從這油茶裏的手工麵筋上就能看出來,這些麵筋長短粗細不一,韌度卻極好,夾起來放在嘴裏,如鮮魚入筐,搖頭擺尾,因此,單看早餐攤邊上食客們油乎乎的嘴角,就是一副好景象。

除了油炸饃和油條,亳州人還愛吃糖糕和菜角兒,所謂的糖糕和我們想象中的糕點有些差距,即燙了麵,中間放上些許白糖,捏成柿餅狀,放在鍋裏烹炸;菜角亦是,把事先擀好的麵皮放上韭菜粉絲之類,如上述做法烹炸,掌握火候即可。

還有牛肉饃,幾乎也是浸潤在油鍋裏的,炸至黃橙橙如成熟的向日葵顏色,用道具把牛肉饃從油鍋裏“請”出來,放在案板上,哢嚓一切,香氣旋即四溢散開……

當然了,若是到了冬天,大塊的紅薯從地裏被掘出來,街邊就有炸紅薯團的了,零星地,還有幾個炸麻圓(亦作麻團)、炸春卷的,綜合比較起來,還是紅薯團最能撩人胃口。

我說這些,無非還是要回到開頭的命題:亳州人愛吃油炸食品。也許正是這個緣故,生活在這裏的男人多豪放剛強,性如烈火,頑強且好鬥,如此造就了皖北大平原上豪氣幹雲的風景。

大凡性如烈火的人多勤勞有加,因此,亳州的街頭,天剛蒙蒙亮,就有三輪車、小貨車的聲響,它們大致朝著一個方向前進——藥材大市場。三輪車和小貨車上多載著一麻包一麻包的藥材,沿街馳過,草藥香滿城,這也給人留下了這樣的印象:大凡外地人到亳州,第一種感覺就是撲鼻的草藥香味。

這種草藥香味不光能醫人身體上的頑疾,更能潛移默化人的心智。

說一個故事。

一個男人搶了珠寶店以後逃到亳州,兩年後,男人在這裏遇見了心儀的女子,迅速結了婚,結婚當天,男人正準備入洞房,被突然闖進來的幾名警察拖走了。男人自知東窗事發,對不起他愛的女人,入獄前勸其再嫁,女人說啥不依,非要等男人。

就這樣了,芍花開了又敗,整整7次,男人出獄了,門口等著他的正是女人。

有人問女人,為什麼你會這樣癡癡地等他7年,把大把的青春都浪費大段,女人說,男人曾對她講過,他喜歡這裏的草藥香,先前他總愛做噩夢,聞了草藥香以後,就睡得安穩了。女人說,一個喜愛草藥香的男人,迷途了,草藥香也能把他拽回來……

迷途裏轉身的男人,後來哭著對大家說,她是讓我起死回生的中草藥!一句話,瞬間讓我想起來《金瓶梅》裏李瓶的一句話:“你就是醫奴的藥一般!”

沒想到一個虛擬,一個現實;一個是弱女子,一個是男兒身,說出的話是如此驚人的相似。其實,要我說,我還是喜歡現實中的這個版本,幹淨到赤裸,單單因了一個“愛”字,如果非要湊成兩個字,那就是“包容”了。

是呀!這滿城的藥香,太容易讓人聯係到亳州女人的襟懷。

在亳州這座皖北小城,不管是油炸食品還是草藥香,凡是入口的東西,都化作了此地生民的秉性,或硬朗得鏗鏘作響,或柔媚得如沐春風,總之,每一樣都能讓你感喟……

何必在乎真假

上班途中,路過老年大學門口,那是一條沿河路,路邊地攤紮堆,全是“玉器古玩”,當然了,多是贗品,買回去當做裝飾品還好,若出大價錢收藏,勢必要被罵個“弱智”。

中午的時候,我再次遇見一個地攤,地攤是一條毯子,上麵放滿了琳琅滿目的玉器,我從中發現了一個圓潤的玉扳指,拿在手裏,甚是舒服,問下價格,才五塊錢,毫不猶豫就買了,買回家給妻子看,妻子說,你難道不知道老年大學那塊兒都是贗品嗎?這個肯定不是玉器。

我趕忙解釋,我壓根就不是當做玉器來買的。就是看來好玩,才買的,何況錢也不多。

妻子又說,盡管錢雖不多,但是,你花5塊錢,也虧了。

我頓時無語。

妻子看中的還是玉器的真偽和實際價值,而我,則看到的是玉扳指身上所暗藏的情趣。

這樣一件玩物,帶給了我愉悅,而這愉悅絲毫不比愛玉之人遇見了一塊上好的玉石要差,審美自娛,達到了殊途同歸,這樣看來,玉扳指雖是假的,但是,實現的自娛效果卻來得真切,花錢又少,我豈不是賺了?

妻搖頭,連忙辯解道,假如你在外麵遇見了一個漂亮女人,怦然心動,然後你約她一道喝咖啡,咖啡廳裏,你們談笑風生,相當愉悅,此等男歡女樂,和當初我們初戀時毫無二致,那麼,你的意思是說,你今後也會娶她?

聽了妻子的話,我頓時崩潰。

一塊價值五元且不知真假的玉扳指,卻引來如此口舌之爭,再不打住,眼看著就要傷了家庭和氣,想到這裏,我立即揚手摔碎了玉扳指。

啪——

妻子斜眼看我,這下你就虧得更多了。

我灑脫地說,即便是價值連城了和氏璧,影響了我們的感情,要它又有何用?

妻先是沉默,繼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