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不懂精致,可以別致2(2 / 3)

在我看來,那樣的一竿清雨,如同那些被夢想包裹的韶光,很短,卻很甜蜜。

如今,再也很少有人用這種方式晾曬衣物,一是因為竹竿的承重不行,二是他們有了鐵絲和尼龍繩,還有堅韌的鋼筋管。然而,也有了麻煩,尼龍繩經不起暴曬,鐵絲經不起鏽蝕,沾染得衣物上滿是汙斑。

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尼龍繩和鐵絲取代竹竿的時候,詩意就像竹竿下的清雨一樣被無情地抖落了。

莫不靜好

這是《詩經》裏的句子,凝練,素淨。

“莫不靜好”四個字,仿佛是清風拂過發際,溪水漫過腳踝,舒適且美好。

這樣四個字,常常讓我想起外婆戴上老花鏡紡棉的情景。棉花是從秋天的棉桃裏采出來的,用壓花機把棉籽壓出來,外婆把純的棉花搓成小棒槌一樣,然後在紡棉機上紡成一根根結實的棉線。外婆一手搖動紡車,一手拉線,線軲轆逐漸豐滿起來,外婆的臉上露出絲絲棉線一樣的微笑。那一刻,我總感覺,安然靜謐的日子都是從外婆的紡車上紡出來的,大凡庸碌的日子經由外婆的紡車一搖,脈絡都清晰了。

我曾認識一對夫妻,他們是小區的看車人。月亮爬上來的時候,女人在給男人煮麵,男人拉起二胡嚶嚶呀呀的唱,整個小區都飄滿二胡的輕音。纏綿而美妙。

得知我會寫一點文字,男人給我搭訕說,他和妻子以前也是搞文藝的,在劇團裏,他曾寫得一手好字,妻子唱得一口地方戲曲“二夾弦”,那是他們最好的時代,劇團裏,他們度過了許多幸福浪漫的日子,直到他們從劇團裏退下來。他們沒有找別的工作,選擇為小區車輛的看護工作,他們說,地下室安靜,吹拉彈唱都有回聲,這是生活賜予他們的美妙音響。

春來的時候,女人在地下室養了一盆蘭草,男人拉二胡的時候,蘭草給二胡鍍上了一層芬芳,絲絲縷縷地穿越五官。

多靜好的歲月!一度讓我想起《三字經》裏的句子,犬守夜,雞司晨。蠶吐絲,蜂釀蜜。各安其位,各有所得,各自據守著自己的一番無風無雨的歲月。

還有,胡同裏躡手躡腳的貓,慢慢地爬過桂花樹;巷口的修車人,用砂石打磨破了的車胎;還有鐵匠鋪裏叮叮當當打製剪刀鐮刀的匠人,點心鋪裏製作綠豆糕的小女人……他們都在歲月深處暗流一般流淌出自己的水花來。

日子如荷底風聲,帶著潮濕的氣息,這潮濕讓日子內斂實在,沒有絲毫浮塵一樣的輕飄和驛動。懂得安享生活的人,大都願做蓮蓬上停棲的蜻蜓,在蓮蓬上吮吸養分,安歇休整。荷下,有蛙鳴點點,漣漪圈圈,這些都是歲月的伴奏。

生活的水流潺潺而過,那些像外婆和看車夫妻一樣的人, 如蓮子,安然地睡在蓮蓬裏,帶著睡夢的甜香。

有夢的生活都是豐滿安寧的。

做一個伸手撈雲的人

看過一個書法家在宣紙上筆走龍蛇,不過一分鍾,一幅草書一揮而就:抬頭可捅瑤池水,伸手能撈海底雲,喚得清風消晦氣,未燒香燭亦精神。

這是何等的氣魄,何等的精神!在誇張中呼嘯著豪氣,不是一般心胸就能草草作出來的。我喜歡這裏麵的“伸手能撈海底雲”一句。雲在海底,哪是手能鞭長所及?然而,這哥們就真的撈了,且撈得不亦樂乎。

我曾打趣似的問這位書法家說,你真逗,伸手撈到了多少雲?幾筐,還是幾籃子?

書法家笑說,我相信伸手就不會白搭,你怎麼就知道海底沒有雲呢?敢於伸手的人,即使撈不到雲朵,也能收獲點魚蝦,但是,若是你連手都不肯伸,別說是雲朵了,連半截鱗片你也摸不到!

好一個行動主義者。

在我們當地有這樣一個童謠,用來形容孩子們的頑皮——“老鼠窟窿掏三把”!這樣的孩子就一定壞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許多事實證明,恰恰是這樣“膽大妄為”的頑皮孩子,日後卻有大作為。而一個對萬事萬物都抱著遵循之心的乖孩子,有可能一生都碌碌無為。

有位社會學家曾把人分為這樣四類:第一類是腦子靈光,手腳好使的人;第二類是腦子不靈光,但是手腳特別勤快的人;第三類是腦子靈光,但手腳慵懶的人;第四類是腦瓜生鏽,手腳先天性肌無力的人。經過研究,社會學家發現,第一類人敢闖敢幹,多能成就一番恢弘的事業;第二類人雖然不聰明,但是很實幹,總能笨鳥先飛,日子過得還算殷實;第三類人凡事敢想,但什麼也不願意做,多成了空想主義的代表;第四類人也不敢想,也不願做,最後隻能潦倒一生,充其量也是個碌碌無為的人。這樣四類人如果依次用符號標注,那就應該是前者一直大於後者。

有的人被蘋果砸了頭,得出了萬有引力定律;有的人被蘋果砸了頭,就埋怨自己沒有出門燒高香;有的人被蘋果砸了頭,隻會木然地忍氣吞聲走開,吃了啞巴虧。

央視記者柴靜曾在自己的博客裏這樣總結:好東西是聰明人花笨功夫做出來的。自此,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那就是聰明人都是不惜花笨功夫報答頭腦的人。

生命給一群人以同樣大小肥沃的一塊青草地,聰明人能通過養牛做成蒙牛和伊利;實幹的人懂得曬幹青草編製草鞋草筐;空想主義者隻會想到如果我會手編技藝,如果我能養牛,如果我是企業家……懶惰的人啥都不做,他們睡在草地上曬太陽,然後是在草地上生孩子、放羊,平庸一生。

正所謂“苦想沒盼頭,苦幹有奔頭。”可見,一顆好奇心加上一雙好奇的手,有時候能打磨出一個人光彩照人的一生。

做一個撈雲的人,總要比做一個嘮叨的人要強得多。

別和欲望扳手腕子

單位做活動,累了近一個月,終於迎來了兩天假期,打開電腦,下載了一部電視劇,從第一天早飯後開始看,沒想到看完了1集就被劇情深深吸引住了,接著是第2集,第3集……欲罷不能,坐著看累了,就躺著看,隻看到第二天淩晨,實在眼皮發澀,睜不開眼睛,才沉沉睡去。

從來沒有時尚過的我,竟然學會了個詞——電視劇控。

時下,流行的有“微博控”、“街舞控”、“美食控”、“麻將控”……“控”這樣一次詞首次被安上了這麼多頂帽子。其實,說來說去,所有的“控”,都是“被控”,都和欲望有關。

放眼我們的生活,很多事情都和“控”有關。

我認識一位同事,喜吃瓜子,一次能吃8袋左右,牙齒都嗑出了一個一個的小豁口,鋸齒一般。同事告訴我,隻要瓜子抓在了手裏,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吃,一次吃了7袋的時候,索性撒了剩餘的瓜子,才肯作罷。

依照同事的這個說法,朋友應該是一個“瓜子控”。

有一種心理疾病,叫“強迫症”,我也曾一度患上過。

有段時間,我每晚回到家裏,都要把家裏的旮旯縫道兒全部看一遍,確定沒有小偷才肯放心入睡,少了一個櫃子我就睡不著。更可怕的是,這樣的事情,我連續做了多年,簡直堪稱“數十年如一日”了,我甚至懷疑自己得了恐慌症。

這個乍一看,和欲望沒有任何關係,其實,仔細一想,也有關係,我是患上了“安檢控”,到頭來,還是我強大的占有欲在作祟,絲毫容不得別人對我生命、財物的踐踏和褻瀆。

我還認識一個朋友,每天晚上18點下班,18:30分如果不到家,他的手機就會準時響起,是妻子打給他的,確定他的位置,質問他到底還要不要這個家。有一次,朋友隻顧在單位上網,忘記看了時間,手機又恰好沒了電,妻子就糾集了幾個她的表姐妹來到他的單位就是一陣奚落,弄得朋友好沒麵子。從此,後來每次傍晚的時候,朋友的手機響起,他就會禁不住驚悸一下,唯恐擔心自己看錯了時間。

如此說來,朋友是個“手機控”,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妻子控”。

欲望是一頭凶猛的獸,我們隻看到它吃食,卻從沒有見過它吃飽的時候。

因此,我們說,永遠別和欲望扳手腕子,到頭來,你永遠是輸的那一個。

晨鳥是最好的鬧鍾

齊魯大地多爽朗耿直之人,這裏曆史悠久,民風淳樸,山與山之間,水與水之湄,多隱士高人。他們師法古代先賢,向往田園山野,在清幽的大自然裏探尋生命的雋永和明媚。

我認識一位山東籍的文友,原來曾做過令人豔羨的縣長秘書,七年後,他毅然離開行政機關,轉戰媒體,做了一名報紙編輯。在他做編輯的日子裏,他可以靜下心來侍弄一下自己的文字,同時,還扶植了國內許多年輕的文學愛好者,把他們從非專業寫手培養成期刊界知名的作家。

他正值中年,正是功成名就的黃金時段,全國副刊類編輯的獎項幾乎都被他拿過,就在這時候,他卻做出了一個令人欽佩的舉動——回到老家,建一片房子,蟄居鄉野,踏踏實實種菜、讀書、寫文,做了一位純正的“文字農夫”!

在他泥土裏滾爬過的齊魯大地上,蔚然起來一片屋舍,取名“梅園”。他自己說這是自己養老兼寫作的地方,其實,業餘時間,他還義務幫鄉間的孩子們補補作文課,考慮到他幾乎不收什麼學費,學生家長們無以言謝,隻得斷斷續續送他一些時蔬,盡管這樣,他還把學生家長送來的時蔬炒菜、熬羹,給課間嘴饞的孩子們吃。

我聽過他關於“梅園”的介紹,很大的一片土地,建有家庭式的課堂、花園、藕塘。在梅園裏,他親自耕種,種些綠色無汙染的瓜果梨桃,閑暇的時候,他就傳傳道,或專心搞自己的創作,目前,他已經成為全國一線作家,他的名字在海內外報刊上遍地開花,前兩年,他還被聘為教育部十一五課題組文學專家,許多報刊和網站紛紛報道他的事跡,做成專題訪談。

他就是著名作家魯先聖。

我曾看過他的書,字句之間常常浸潤著詩情或禪意。前不久,我有幸在一次筆會上遇到他,說起他的“梅園”,問他怎麼會有這麼“前衛”的想法,他說,我呀,其實就是喜歡老家那片土地,那片土地可以讓我不再靠空氣加濕器維持空氣濕潤,荷塘和夜露是天然的潤膚露;可以讓我不再擔心因高分貝的汽笛聲和建築工地的囂嘈睡不著覺;清晨,我在“梅園”掀開一被子陽光醒來的時候,我會很開心,因為喚醒我的不是被尖銳的鬧鍾,而是溫馨的鳥鳴。

老實說,當魯先聖說完這話的時候,我打心眼裏把他羨慕得不行……

對 岸

人生中,最美好的風光全在對岸。

霧失樓台,月迷津渡。這是生活給我們製造的假象,我們每個人都是思想的“大肚腩”,前凸的腹部擋住了我們的視線,以至於我們看不見自己腳下的花園,隻把呆滯的目光投向無盡的遙遠。

有一種誘惑,叫做遙遠;遠方,總是那樣令人神往。

年少時分,我們總渴望一次出走,乘上青春躁動的白馬,掙脫父母的管束,打馬飛馳,在空曠的荒野裏馳騁。

少年心事可拿雲,少年的思想總想化作一隻自由飛翔的鳥,飛向萬水千山外那一片令人心馳神往的林子。

林子似乎總是別處的好,難怪哲人說,此地的鳥把投身別處的林子看做是一場心靈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