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了賣鳥人何故,賣鳥人告訴我,很簡單,因為,不怕人的鳥兒是人工養殖出來的,打小就是人養大的,當然不怕人;怕人的鳥兒是從樹上抓來的,正一肚子火呢,當然怕人。
我旋即明白,再問,如何能夠讓這些鳥兒不怕人,賣鳥人說,這些鳥兒的火氣大著呢,一時半會兒去不掉,隻能慢慢處,處著處著就不怕了。
我的心底瞬間冒出一股蒼涼,好貞烈的鳥兒。
人氣與人氣也不同,換了人,一樣會生出火氣來。我不禁想起童年時分從外婆家領養的一隻貓。
童年時,家中遭鼠患,母親便要我從外婆家抱一隻貓回來。那是一隻三個月大的白貓,被外婆裝在了尼龍袋裏,白貓在尼龍袋裏拚命地撲騰,還用慘烈的叫聲向我示威。我終於把它帶到了家,走了尼龍袋一看,換了新環境,白貓好不氣惱,憤然衝著我兩聲惡狠狠的叫,然後就一溜煙兒鑽到了竹床底下,五六天才見它出來。這時再看它,皮毛失去了光澤,身子也瘦了一圈,母親說,這隻貓氣性真大,看,都把自己給氣瘦了。
可見,換了人氣,一隻白貓也會怒火中燒。好在貓是見異思遷的動物,半個月後,就和我熟絡得像一對故人了。
人氣是個好東西,人氣旺了,自然就滿,人氣不旺,脊背不舒展。
在老城區看到一家別墅,少說也有百把年,別墅主人不缺吃不缺穿,偏偏要把二樓的房子租出去,他說,自家住著,老覺人氣不旺,夜半起來,院落裏風吹白楊,他總覺得無限寂寥。
房子真給租了出去,別墅主人逢人且說,人氣滿了,我的精神勁兒也足了,鄰裏關係也和諧了,你說怪不怪?
人不神秘,但人氣卻是一種很神秘的磁場,說不清道不明,也許是隻緣身在此山中吧,隻知人氣要存、要養,又說不出高深的道道來,姑且存之養之吧,權當給心靈去去火。
挑燈來看的詩意
有些很多詩意都與物質條件的發達程度無關,相反,物質條件越優越,反倒會越絆倒詩意的長裙。
看新版《水滸傳》,吳用為勸服阮氏三兄弟和晁蓋一起去劫取生辰綱,不惜走水路到了石碣村,不料,朱仝等人率領官兵早已在這裏設下埋伏,為了甩掉朱仝,阮小二劃船載著吳用到了蘆葦蕩裏,一番轉悠之後,另外負責引開官兵的兩兄弟好久都沒有回來,吳用好是擔憂,阮小二若無其事地對吳用說:“學究不必擔憂,一盞茶的工夫,他們準回來!”然後,阮小二舉壺倒了一陶碗茶給吳用。風清氣朗的蘆葦蕩裏,水天一色,隻有幾隻水鳥的啁啾聲,吳用且品茗且等阮氏其餘兩兄弟,茶剛露出碗底,槳聲咿呀,阮氏兄弟就出現了。
我仔細看了這樣一個章節,吳用自打端起茶碗的瞬間,神情都是優哉遊哉的,完全沒有一絲焦慮,為什麼這樣呢?是因為那盞茶嗎?不能不說沒有它的功勞。
我們不妨做這樣一種假設,加入宋代已經有了鍾表,阮小二對著吳用說:“學究不必著急,看著鍾表吧,十分鍾他們就回來了!”試想,這樣會有怎樣的效果?始終緩慢滴滴答答,每一聲滴答都會令人心焦,這就是度分如年啊!
“一盞茶的工夫”,多麼詩意!一盞茶約摸等於十分鍾,等待時嫌長,這樣“漫長”的十分鍾做什麼好呢?品一盞香茶,讓一盞茶的清香趕走等待的焦灼和寂寞,豈不是人生的大快意?
古人善飲,我們常常在古詩文中看到這樣的場景。常常飲少輒醉,踉蹌著踩著月光回家轉,遇見醉酒者,恰又大雪載途,客人執意不讓送,主人又不放心,主人估摸著客人快到家的時候,開始挑著一隻燈籠前去探看,直到走到客人的家門前,看到客人映在花格子上的剪影,方才轉身回家。一隻燈籠,如同雪夜裏跳躍的火球,是何等的溫暖,何等的詩意。今人有這份興致嗎?充其量也就是一通電話打過去,一個短信發過去,了了作罷。效果同樣是達到了,但是,詩意卻蕩然無存了。
去徽州,走在青瓦白牆的小巷裏,我常常想起詩中那個撐著一隻油紙傘、丁香一樣借著愁怨的姑娘。這樣一個姑娘和這青瓦白牆搭配地如此之好,恰因那一隻油紙傘。竹子做的傘柄厚實而溫暖,油紙傘的傘布瓷實而內斂,絲毫沒有焦躁浮誇的意思,在隱忍中暗含著一種力量。
現在一些所謂搞文藝的人哪裏懂得了這些,還原詩中的場景,他們讓一位頗為妖豔的女人撐著一隻大紅的現代傘在巷子裏轉悠,完全破壞了古巷的意境,不是在搭配古巷,而是在破壞古巷,不是在烘托,而是在轟走。
每遇春節,我就常常想起古人點在幾案上的紅燭,那樣通紅的身軀和它肩頭跳躍的兩點火光把年的氣氛烘托得喜慶無比。還有古人求愛,也有送紅燭的,寓意蠟炬成灰淚始幹的深摯愛戀,我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也曾效仿古人約會自己心愛的女人,不料,一番送達之後,這樁姻緣反倒散了,女友說,這男人太土了,別人送紅玫瑰,這丫送什麼紅燭,土掉渣了!朋友很傷心,我安慰朋友說,你失此女是幸運,因為她不懂你,此女失你才是大惋惜,因為,她不懂得你心底裏湧動的大浪漫!
我認識一位叫“雅不知”的文友,在端午的時候,他做出了一件令許多人都驚詫的事情,他專門用小楷字體撰寫了一篇《祭屈原文》,並定做了長衫,帶著女兒於清晨感到了家鄉的渦河邊,高聲帶女兒誦讀他撰的《祭屈原文》,然後焚掉,帶女兒回。也許他年僅三歲的女兒還不懂得個中深意,但是,我想總有一天她會深解身邊這個偉岸男人的浪漫。
有人說,城市大規模地吃掉村莊的時候,很多詩意也逐漸消失,是啊,阡陌炊煙不見了,雞犬相聞不見了,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不見了,我們到哪裏去尋找詩意呢?
已至深冬,仍在鄉村生活的父母傳來故鄉的田畝就要被開發的消息,我便越發開始懷念故鄉大片金黃的菊花了!
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三句話
武俠小說裏,經常描述這樣的情節,若要攻敗一個刀槍不入的人,隻需要一個方法,那就是找到他的命門。命門好找嗎?有時候藏匿很深,有時卻近在眼前。對於,很多人來看,命門之說玄之又玄,其實,生活即江湖,那些在俗世裏來來往往的人們,能夠察覺生活的命門在哪裏嗎?
我覺得,要找到這樣一個“命門”,僅需這樣三句話足矣:即將消失的,我深愛;還在留存的,我珍惜;仍在鮮活的,我嗬護。
即將消失的,我深愛。容顏易老,青春易逝。假如你的父母已經垂垂老矣,老到漸漸步入風燭殘年;假如你的愛人已經美貌不再,容顏不再如往日一樣光鮮,此時此刻,請深愛他們。給年邁的父母多一些悉心照料,給步入更年期的愛人多一些溫暖嗬護,一家人在愛的港灣裏幸福地泛舟,多好!正因如此,我還是喜歡著名作家王海鴒的一句話,真正會愛的男人,應當不僅僅愛青春的容顏,愛這些注定會消逝的東西。
還在留存的,我珍惜。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如果現在你的父母身體健朗,請好好侍奉他們,莫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如果現在你愛人還正值大好光景,請加倍地愛他們,別等到老了再去彌補;如果現在你恰好遇到了一位心儀的女子和男子,一定要像那詩中所雲:“請你,請你一定要溫柔地對待他。不管你們相愛的時間有多長或多短,若你們能始終溫柔地相待,那麼,所有的時刻都將是一種無瑕的美麗。”
仍在鮮活的,我嗬護。如果你有一個可愛的兒子或女兒,如果他們還在媽媽的懷裏吃奶,或是已經開始蹣跚學步,或者是已經喃喃學語,你一定要多抽一些時間去愛護他們,引導他們,安慰他們,用你融融的愛意澆灌生命的芽蕾慢慢走向茁壯。
另外,在做到以上三點的同時,還別忘了多多關照自我。有時候,我們真的沒有資格病,亦沒有資格老,甚至是沒有資格停下來發呆。每個人的身上都馱著整個家庭的重任,即便你說,家庭不需要你的付出,你也要好好看管好自己,因為,一個人掉隊了,整個家庭都要慢下來,一個人不開心,整個家也瞬間掀不起漣漪。
生命是一場關乎時光的穿越,親情、愛情是時光穿梭機上裝載的燃料。在每一次出發以前,我們都要確保自己是最佳狀態,然後,別忘了檢查好自己愛的燃料箱。
活得粗糙一些,思想精致一點
同事40歲,春來的時候,到養雞場去買新鮮雞蛋。剛從雞屁股裏摳出來的雞蛋,不算太滿的一籃子,同事拎起來便走。不料,還未出門,籃子碰在了門上。手不聽使喚地鬆開了,一籃子雞蛋瞬間化成灘塗。
同事如失城池,瞬間悲從心來。喃喃自語地說,看,真的老了。
一旁,過來一位養雞場的老大媽,看到如此情景,高聲說,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你看你看,這些碎了的雞蛋像不像向日葵啊,若不是這麼成規模地碎了,你能發覺雞蛋也可以這麼美嗎?
同事噗嗤一聲笑了。在春天的陽光裏,露出一排整齊雪亮的牙齒,老大媽也笑,隻是牙齒已經殘存不多。老大媽說,還是你們年輕人好,你瞧,我都“老掉牙”了!
同事那天的心情出奇地好。原來,塞翁失馬,也是一件非常愉悅的事情。
生活是砂紙,隻有一麵有砂,隨著時光的推移,它在不停地打磨我們的性格,其實,它也在打磨著我們的思想。
生活原本就該粗糙一些,這樣的話,才有摩擦力,心靈的車輪行駛在上麵才會穩當。粗糙的生活不計較、不糾結、不固執,不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凡事看得開,看得輕,看得陽光,看得有意思。
事情是一棟房子,粗糙生活的人多朝陽光處開窗子,迎來送往多為清風朗氣,眼界裏全部是開闊的景象,從而幻化到內心,形成思想的無限波瀾。
就像我的那位同事,她到單位告訴我說,我碎了雞蛋,卻拾起了滿心的詩意,真好!
同事的話讓我突然發覺,人應該活得粗糙一些,思想精致一點。
那些生活裏溫暖的絲絡
春來的時候,我看到母親用一個花鏟,鏟開牆根下土地,種上了幾粒黑黑的絲瓜的種子,掩埋,然後把去年的幹絲瓜放在上麵,轉身離開。
我正納悶,隻見母親從廚房裏舀了半瓢水出來,溫和地把水澆在幹絲瓜上,水流緩緩地穿過幹絲瓜,滲到土裏,滋潤了絲瓜。
我為母親的細心大為不解。
母親說,放一個幹絲瓜在上麵,目的是緩衝水流,避免大水板結了土壤,絲瓜苗拱不出來;另外,還有一層深意,每一粒絲瓜籽的生命都是老絲瓜給它的,這是希望水濾過幹絲瓜的時候,最終讓水捎去對絲瓜籽的教誨,讓它學會感恩。
我為母親肅然起敬。
認識一位朋友,身家上億,是兩家房地產公司和一家廣告公司的老總。身邊誘惑眾多,然而,這位朋友卻一直潔身自好,從不犯錯。
問其如何做到“守身如玉”的?
朋友說,從我結婚以來,愛人一直堅持手洗我的襯衣,盡管我們家用上了最先進的洗衣機,但是,交給那個鐵家夥,她還是不放心。每次都用肥皂水給我清洗衣領、袖口,每次更換襯衣的時候,衣領上還留用淡淡的肥皂香。這樣的味道讓我永葆清醒。
鄰居家院子裏種了一棵桃樹,春來的時候,滿樹粉紅。
桃花開的時候,鄰居夫妻小兩口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起了爭執,在桃樹下爭得麵紅耳赤。被家裏的一位老人聽到了,趕忙拄著拐杖上前製止。老人說,桃樹下萬萬不要爭吵,否則,幸福“逃”走了,記恨“樹”立了,哪還有和氣可言。
老人的一句話,聽得鄰居小夫妻楞在那裏,從此以後,兩人再未起過口角。
生活薄涼如絲綢,我們把它披在身上,細細撫摩,慢慢捂出生活的溫暖來。
幸福就像自助燒烤
夏天來的時候,朋友送給我兩句詩:桃源至今不可得,自種桃花在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