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不會煽情,可以深情2(1 / 3)

第三輯 不會煽情,可以深情2

傷感是心底鋪上了一層棉

看過沈從文寫給張兆和的情書:三三,我一個人在船上,內心裏無比的柔軟傷感,三三,但有一個相愛的人,心裏就是溫暖的。

第一次聽人用“柔軟”來形容傷感,傷感是溫情的升級版,人一溫情,心湖裏就有了漣漪,一傷感,這漣漪就起了波濤,接著,淙淙的流水漫過心境,站在岸上看,充滿了絲綢式樣的假象。

人一傷感,心就薄了,涼了,脆了。似琉璃,浮現出了情感的原色。也似堅冰,邊消解邊流淚。傷感過後,心是被水洗過的,會成熟,會看得清世事,會更加堅強,生命開始有了柔韌度,前路開始有了透明度。

傷感是心底鋪上了一層棉,棉不僅能讓人呈現嬌弱柔媚的樣子,也能暖心。傷感是一條路走到了盡頭,我們換個方向走,一根枝承受不了太多的重要,就適時彎一下腰身。

傷感是人心的智慧,而不是硬碰硬的盲從。

關於傷感,有一個故事。

她和丈夫本來是很恩愛的一對,青蔥的歲月一起走過,橙黃的歲月一起走過,她35歲的時候,丈夫去了。她為了躲避傷感,去了異國他鄉。

在異國的中國餐館,她看到餐館的特色菜,可樂雞翅。餐館老板用熟練的英語給客人介紹做法:先將雞翅背劃兩刀方便入味。再焯水。然後放少許底油,雞翅煎至兩麵微黃。別忘了放蔥薑……

雞翅上桌,有可樂的甜,有雞翅的香,她一個人趴在桌上哭了。被這樣的氣味撩撥出了傷感。這樣香甜的可樂雞翅呀,曾經是她最愛吃的菜,丈夫每次都親自下廚,做給她吃。

英國作家吉卜林說,氣味比起風景和聲音來,更能使你的心弦斷裂。看來,的確如此。

傷感如敷在人心底的一層棉,有的人暖出了汗,有的人暖出了淚。

那個扭捏作態的老人

去北戴河旅遊的時候,在海灘上,遇見一位肥胖的俄羅斯老婦人,穿著很不合適的更加肥大的泳衣,如同青蟲躺在碩大的蟬蛻裏。

這位老婦人先是在淺海處遊了一會兒泳,然後上岸,一邊躺在海邊兒曬太陽,一邊雇傭了一位拍照的中國老漢,上下左右地為她拍照。

這位老婦人有60開外了,皮膚明顯鬆弛,眼袋肥大,整個身材呈現出一個倒立的梯形,絲毫談不上美感。況且,她還在鏡頭前不停地搔首弄姿,那份扭捏作態的樣子和她的年齡段非常不搭,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些詞:輕浮、臭美,甚至是惡心。

海灘上的人開始嘖嘖私語,說的都是對那個老婦人的看不慣,好在她不懂漢語,依然故我,旁若無人地拍著照。

由於看著實在不舒服,我開始朝海灘另一個方向走,約摸15分鍾後,待我回到剛才俄羅斯老婦人拍照的地點的時候,那位為她拍照的中國老漢正在給大家講述老婦人的故事。

他說,請你們不要嘲笑那位俄羅斯婦人,她每年都要來北戴河拍這樣一組照片,由於我幹的是拍照的生意,她幾乎每次都找我,那些照片拍出來後,她會讓我迅速衝洗,然後如獲至寶地拿在手裏,帶給自己的丈夫看。

她的丈夫5年前就不在了,5年前,她和丈夫一起來到北戴河做生意,丈夫很喜歡北戴河的美景,所以,丈夫走後,她就每年通過拍寫真的方式,一是讓丈夫看風景,二是讓丈夫覺得自己過得很好……其實,那些照片洗出來,就注定要很快被燒掉的。

講完俄羅斯老婦人的故事,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隻聽見北戴河的濤聲嘩啦嘩啦地翻卷著來來回回……

永遠不要輕易去嘲笑一個在人前扭捏作態的人,因為,每一種扭捏作態背後都藏著深深的無奈或濃重的深愛。

在春天把歌聲壓得很低

比卜死後,梅嵐就再也不喂鳥。

比卜是一隻很乖的鸚鵡,每天在梅嵐的窗前學話。想當初戀愛那會兒,梅嵐特別愛吃荷葉炒飯,就打電話向她的男友撒嬌:“親愛的,我想吃荷葉炒飯。”

比卜也跟著學:“親愛的,我想吃荷葉炒飯。”

梅嵐下班回來,累了,就一甩鞋子上床去,“今天累了,不洗澡了。”

比卜也跟著學:“今天累了,不洗澡了。”

梅嵐說,幸虧不是在白色恐怖時期,不然的話,喂這樣一隻鳥,非得死在比卜的破嘴之下,不死才怪。

後來,梅嵐和男友分手了。每到吃飯的時候,比卜仍會譏諷似的學她:“親愛的,我想吃荷葉炒飯。”

梅嵐突然覺得心裏好涼,冰塊一樣的涼,鬱結在梅嵐的胸口,久久化凍不了。

梅嵐氣不打一處來,抄起一個瓷杯蓋子朝鳥籠扔去,啪——撲棱棱——

那是在一個柳枝返青的三月,依然很冷,梅嵐開著窗子,比卜蜷著腿站在鳥籠裏,眯縫著眼睛望著梅嵐,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接下來,不用比卜說,梅嵐常掛在嘴邊的就是:“今天累了,不洗澡了。”

梅嵐變成了一個邋遢的人,原有的光鮮和精致早已煙消雲散。

想當初,梅嵐也是個在愛情的王國裏得寵的王後,男友遇見她之前,同單位曾有一位女生苦苦追求了男友7年,都沒得手,梅嵐一出手,男友就束手就擒了。那段日子,梅嵐好不自豪,整天走路都昂首挺胸的。

一次上衛生間,得意忘形的梅嵐曾經在電話裏和男友肉麻撒嬌,一推門出來,才知道是那個苦追自己男友的女同事,她臉上火辣辣的,明明是光明正大的戀愛,變得仿佛是自己偷了人似的。那次,梅嵐清楚地記得,那個把她視作情敵的女同事是瞪著她離開的,眼睛像兩隻銅鈴,在風裏發出淒厲的叮當聲。

梅嵐哪裏顧得了這些,仍然人前人後地說自己女同事是“整天做美夢,還怕別人把她叫醒!”

梅嵐想想那些日子,心裏有些愧疚,看看過去,再比照現在,梅嵐也成了一個落敗者,這是多麼大的一個諷刺!梅嵐終於知道,原來,說別人是牛糞的人,自己也不一定是鮮花呀!

轉眼到了寒冬,比卜是在一天清晨閉上眼睛離開這個世界的,不知何故,突然就死了。梅嵐突然間就變成了“徹底單身”,一個人哭得淚雨滂沱。

連隻鳥也不肯和自己挨,梅嵐做夢也沒想到混成了這個樣子。

在凜冽的北風裏,梅嵐拿著一個鏟子,鏟開冰凍的土壤,她要在牆根下葬了比卜,同時,她知道,自己也要與那段傷心的往事徹底說再見了。

突然,隔壁院子裏飄出來一串畫眉的叫聲,旋即是一個小女孩的童聲——

別叫了,隔壁家阿姨的比卜死了,正傷心著呢,你這一叫,豈不是讓她更難過。乖,咱不張揚……

梅嵐的眼睛簌簌地滾落下來,那個午後,梅嵐攤開一本詩集,看到了詩人的這樣一句話:“在春天把歌聲壓低的人是可靠的。”梅嵐的心一寒,旋即生出一股溫暖來,是啊,她曾在春天的時候把歌聲唱得太高了,不知道會吵到多少身邊的人,接下來的日子,她發誓做個“可靠”的人,輕聲細語地說話,細水長流地幸福……

那個和自己長得想象的女子

她是個命苦的女人,僅僅30幾歲,她的丈夫就因病離她而去。丈夫死後,她一直沉浸在傷痛中,如霜打的茄子,整個人仿佛都塌架了。

眾好友紛紛來勸她,見她還萎靡不振,一位閨蜜二話不說,領著她去往門外走。她整個人身體都虛脫了,說是往外走,其實是被閨蜜拖著走的。

大街上,一片喧囂,陽光紮她的眼睛,閨蜜帶著她走到一條步行街停下來,然後指著街對麵的那家花店說,你仔細看看那裏的女老板就知道自己不該再難過了。

多日的哭泣把她的眼睛都哭腫了,她揉了揉眼睛,定神看對麵花店裏的女子,那容貌,那身材,那眼睛,她愣住了!

閨蜜遞過來一麵鏡子,說,看看長得是不是和你差不多!你那個死去的男人呀,他就喜歡長得像你這樣的女人,對麵那位是他的初戀情人,高中時候就開始追她,一直追她不著,直到遇見你。

怎麼可能?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怎麼不可能,說句難聽的,也許你就是對麵那位的替代品,追她不答應,你的丈夫才娶的你!閨蜜忿忿地說。

那一刻,她像是泄氣的皮球,整個人軟了下來。

自此以後,她不再難過了,她知道,也許自己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遠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重要。自己也許就是一個替代品而已。

她的心情明顯好起來了,她開始打扮自己,也開始參加派對活動,一年後,她再次結婚了,男人是她從派對上認識的,很疼她,婚後,他們生下了一個女兒,日子過得很幸福。

孩子三歲的時候,她獨自一人帶著孩子上街,街角處,她看到了先前那家花店,出於好奇心,她想看看前夫那個初戀情人,此時的花店,早已易了主人。她想借買花之際問問究竟,不料,老板出來,卻是自己前夫的老同學,她問起前夫初戀情人的事情,前夫的老同學很詫異,說,你說他的初戀啊,那人是個很胖的女人,長得和你一點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