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從一條溪流中趟過,那溪流不大,流水卻清得叫人看著涼爽,同車遊客有人說,這河是額爾齊斯河的支流,在喀納斯湖附近注入了額爾齊斯河。我知道那條額爾齊斯河,那是我國唯一注入北冰洋的內陸河流。我開闊了眼界,增長了見識,看那河水平緩而走,似鑲嵌在高原草甸上的一條銀色的絲帶,天之藍與河水之清澈競相爭輝,與我平日所見黃河渭河的渾濁滂沱大為不同,倒似我家門前的葫蘆河,隻是略為寬大些。
下午三點鍾進入喀納斯湖區,比預計的時間晚了一個多小時。遊客們已累得東倒西歪,都減了不少遊興,有人喊導遊快點找賓館洗漱了休息。我卻被天外勝景所吸引,張眼望去,隻見兩邊山巒起伏不定,溝壑縱橫,山間森林鬱鬱蔥蔥,山巔上雪色銀白,山下湖泊溫婉碧綠,如處子靜立,山水相映生機盎然,儼然是世外桃源,簡直是人間仙境。我幾乎要驚呆了,喀納斯湖竟如此碧綠,猶如一塊翡翠,安然躺在這方藍天之下,雪山之中。
導遊很聽話的去聯係賓館,一會兒帶大家過去,又開始囑咐大家別亂跑,晚上吃飯時間過來叫,這期間就呆在賓館裏。我看那其實不應該叫賓館,叫農莊更切貼些。房子完全是木頭構建的,從地基、牆、屋頂都是一根根的鬆樹原木搭建。房子裏麵也極其簡單,兩張床,一台電視,還是十七英寸的,唯一的優點是緊挨著喀納斯湖。我在門口一個公用水龍頭上洗了臉。
小木屋裏,李臻翻看檢查著床鋪,這是她的生活習慣,她總擔心細菌就在自己身邊手邊。
忽然她一聲驚叫,我想她是發現老鼠了。女孩子不是膽子小,隻是以這種方式向男人撒嬌。她們在潛意識中明白,需要被保護的女人才惹男人喜歡。所以她的驚叫聲還沒落地,我就衝進去幫她抓老鼠。進去了才知道不是老鼠,而是床頭地下的一隻顯然用過了的避孕套,驕傲的明目張膽的躺在那兒,李臻臉色嬌羞無比,伸手指了指,喊說:“趕緊弄走,惡心死了。”我不懷好意的扳過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嘿嘿”的笑,她眉頭一挑,嬌聲說道:“這地方髒死了,幸虧媽媽給我準備了床單被罩。”
我找了根樹枝弄走了那玩意兒,回來幫李臻換被套鋪床單,她說要洗手洗臉,我摁著她坐下休息,我說:“這裏的水太涼了,我先燒壺熱水你再洗。”
她就趴在床上笑眯嘻嘻看著我忙。
夕陽下的喀納斯湖越發美麗動人,她就是一個聖女,文文靜靜的躺在群山綠色之間,和山色爭輝。我和李臻迎著夕陽往南峰上爬,我們的目標是觀魚亭。看似不高的山,拾級而上,不到一半路程,兩個人就已步履沉重了,我還心平氣和,李臻已是香汗淋漓,剛還披著的衣服已經抱在手中,幾縷秀發貼在臉額上,一滴汗珠子掛在鼻尖上,顫巍巍抖,白色的襯衫貼在身上,她那妙美絕豔的體形暴露無遺。湖心驚起了細浪,我說:“喀納斯湖看見你都激動了。”她“咯咯”的笑,說道:“不行了,可累死我了,你背我上去吧。”我說行,巴不得呢!屈膝弓腰等她爬上來,她“咯咯”笑著真的爬到我背上,這是我第二次背她。她的香汗打濕了我的皮膚,慢慢滲入了我的心田,從心田深處,我聽見自己“哦”的叫了一聲。喀納斯湖被這樣的情致吸引住了,騷動不安起來,“啪啪啪”,浪花湧起,直衝向岸頭坡堤,真正的亂石崩雲,卷起千堆雪啊。忽然的,我望見一隻大笨熊,像人一樣站在遠處一簇樹林中,扭著大腦袋左顧右盼,憨態可愛。我忙指給李臻看,她就歡叫起來,“喔喔”,她在我背上拍著手向那熊叫喊,那熊不為所動,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態,站那兒欣賞美景,一會兒,又笨頭笨腦的跑向樹林深處去了。
李臻忽然張嘴咬了咬我的耳朵,吐氣如蘭,我就透徹骨髓的酥癢,背著她向上衝去。李臻大聲喊道:“程寒雨,我愛你。”
我喊道:“聽不見。”
她便張開雙臂,騎在我背上,朝著喀納斯湖放聲高喊:“噢,美麗的喀納斯湖作證,我愛程寒雨!”
我就把她從背上抱過來,攬在懷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看著她的眼睛,四目相對,夕陽更紅。
喀納斯湖安靜了,隻剩一彎灰藍色。
坐在觀魚亭,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陪著喀納斯湖,靜靜的坐著,連彼此的呼吸都聽得清楚。觀魚亭在湖畔山巔之上最高處,坐在觀魚亭,喀納斯湖和湖區景致盡收眼底,夕陽落在山尖上,金色餘暉越過山坳深處尖尖的針葉林梢,傾瀉在一大片桔紅色的草地上,溫暖而喜慶。翡翠般的喀納斯湖,已是波光粼粼,有風才顯安靜,有浪花才見清涼,真是妙不可言。
從觀魚亭下來,沿著山梁上人工開鑿的一溜長的石階往下走,上去時忙著看景致,沒注意腳下,下來時才注意到每個石階上刻著一朵花,綿延數千米,不會少於上萬個石階吧。李臻每一步都踏在花瓣上,她問道:“這條路叫什麼名字?”我說不知道。她說:“不管他人如何叫,我們給它起一個隻有我們兩個人才叫的名字吧。”我笑著說:“好的,請小姐賜名。”她“咯咯”一笑,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往下跳,跳到第十個台階時想好了,說道:“就叫雅閣天梯吧。”
我知道,那是《聖經》裏的故事,虧她借用到這裏,不過還蠻貼切的,爬上這座山,不就是置身於仙境麼。
我笑道:“好,我們就叫它雅閣天梯,感謝小姐賜名,這條道路真是倍感榮耀之至。”
兩個人手挽著手從喀納斯湖邊走,湖水輕輕拍打著堤岸,細微的浪頭從湖心深處湧來,到了這裏已放緩了振蕩的頻率,喀納斯湖就像高潮後的男人一樣累了,喘息之間,再無力爬上堤岸。清涼涼的湖水溢出,在鵝卵石間穿行,“嘩嘩”的響著流向遠方,李臻不時拾起一塊石子,拋向湖麵,激起幾朵水花。她說:“山上看,湖水藍藍的,近處看,湖水變成灰白色了。”
我說:“可能是老了吧。人老了頭發也變灰變白了。”
挑揀了一處幹淨的石基,我坐了下來,我還想看看月光落在湖麵上的美麗,“洞庭秋月生湖心,層波萬傾如熔金。”如果把時間挪一挪,把地點挪一挪,還是很貼切的。李臻蹲在湖邊玩水,白嫩的小手在水中輕搖,一指點起千層浪,一掬捧來瑤池景啊。一會兒輕聲喊叫我過去,她說:“湖水真涼啊。我要在喀納斯湖麵上寫幾個字,你來看看吧。”那聲音裏全是嫵媚動情,但我不想動,我說:“湖麵上怎麼寫字,寫了也被浪花衝走了。”
她堅持喊叫,這回聲音裏帶著不悅,我就過去,看她伸出食指在水麵上寫了六個子,一筆一劃的寫,寫得很認真。
我沒看清她寫了什麼字。那字才寫下,就被浪花卷進了湖心深處,不留一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