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章節56 授旗(2 / 3)

“川軍團的川娃子,出來接團旗。”他說。

大家愣了,他不懷好意,這誰都看得出來,可人渣們麵麵相覷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現在這十五個活著的人裏邊並沒有一個四川人。

陳主任便又重複或者說強調了一遍:“我再說一遍,川軍團的人四川人出來接團旗。”

對陰謀並不敏感的虞嘯卿同樣在發愣,直到唐基在他耳邊耳語。

聽完耳語後,虞嘯卿說:“這有必要嗎?因為一個團長激動過頭說了句渾話,川軍團還要就此解散不成?”

陳主任反駁道:“什麼叫渾話啊?這個團長是力戰殉國,屍骨無還,這是仁人誌士的遺願,怎麼叫渾話呢?”

虞嘯卿堅定地說:“他該死。要知道他一句話被人拿來拆散他的團,活的也能被氣死。”

唐基隻好把背在身後的手敲打虞嘯卿,同時在旁邊“對對對,對”的應聲。陳主任倒也不太敢惹虞嘯卿,因為那家夥看起來隨時動得手,惹人渣們他是綽綽尚有餘的。

所以他選擇再問人渣們,“這裏有沒有四川人啊?”

沉默中跑出個濃鬱的雲南腔來,“有呢嘛。”

陳主任眼睛都瞪圓了,“是哪個呀,來,出來出來!”

於是喪門星站了出來,很有涵養或者說死樣活氣的樣子,“有四川人呢嘛。”

“你是四川人,啊?這……這算什麼?說雲南話的四川人?……怎麼說?有句話怎麼說?叫貴州的驢子學馬叫。你叫的不是蠻像啊。”陳主任說。

喪門星辯解:“我也沒說我是四川人啦。”

“那哪個是四川人啊?站出來。從你們十五個裏麵出來。”陳主任很有勝算地說。

唐基和虞嘯卿交換了一個眼神。死啦死啦瞧著地麵的眼睛也似有所悟。人渣們的餘光能瞧著陳主任的眼神要偷樂。

一個在八仙桌邊養著的人,一個審人都審得要打瞌睡的人,到了泥濘裏就顯得太笨。

他一定專門調看了人渣們的卷宗,而且自己都知道這並不能阻止川軍團的重組,他隻是對和他不一樣的人滿心憎惡,給這些人添堵是他畢生的事業。

虞嘯卿便衝著喪門星嚷,而一臉表情是幫,“要說清楚。哪一個是四川人。我的手下,不會胡攪蠻纏。”

於是喪門星就開始脫衣服。恭恭敬敬脫到上身,與他一直背著的骨殖包同在。除人渣們之外的人很詫然,陳主任的臉子就更難看,他當這是嘲弄和調侃。

偏喪門星就一臉虔誠的神色,他是個從不擅調侃的人,“我弟弟,四川人,就是川軍團的。從緬甸回來掉隊,死在路上了。我背著他進了這個團,打完仗,我送他回家。”為了清楚他還要補一句,“我弟弟叫董劍。有名冊可以去查。”

唐基吩咐道:“有名冊。張立憲,去查。”

虞嘯卿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人,大聲說:“好。聽說了這由來,真叫這方圓幾十裏一點寒氣都沒有了。”

唐基隻好又捅虞嘯卿一下。

“張立憲快去查。大家在這淋雨,等著。”虞嘯卿催促著。

唐基隻好再捅虞嘯卿一下,然後說:“陳主任,這裏寒氣重得很。大家都戎馬勞頓,還查嗎?”

陳主任總算有個台階可以下,“那好,算了,那就不查了。”

說著,他把手上的川軍團團旗放在喪門星手上,還鄭重地拍拍他的肩膀。

虞嘯卿追問道:“真不查啦?”

唐基隻好還捅虞嘯卿一下,“陳主任請上車吧,今天實在是辛苦啦。”

“還好還好。”陳主任說。

他撤得比人渣們打仗逃跑還快,呼啦啦一片隨從立刻塞進車裏了。而虞嘯卿看了一眼那邊,看了一眼麵前的人渣們,忽然顯得有點兒意興闌珊,“物資,清單,人員,名冊,全都進賬。就這些了。看你做得如何,再補。你不用太給我長臉,我已經很得罪人了。”

唐基囑咐:“任重而道遠。”

“是。”死啦死啦應道。

張立憲在旁邊把幾本冊子全杵到死啦死啦手上,然後虞嘯卿一幫人也呼啦啦都撤,這個結束實在比開始還要來得潦草。虞嘯卿唯一停頓下來一下是因為看見喪門星還捧著骨殖包站在泥水裏,於是半轉了身子給骨殖包敬了個禮,他的追隨者們跟著敬禮——但所有的禮義在這抬手之間也都盡了。

人渣們中間一直隔著的那道雨傘牆全都盡了,成了遠處濺泥帶水駛走的車隊。那個寒磣稀鬆的隊列迎對著一直被傘牆遮著的一個小方隊,那是他們的補充兵。

人渣們幫著死啦死啦拉開油布蓋著的那堆,積在上邊的水花四濺。一直沒表情的死啦死啦現在有些發傻。一直沒表情的人渣們死死抿著嘴。

那無論如何也不夠裝備一個團,也許它夠裝備一兩個押送鴉片的十八九流的連隊:一挺鏽跡斑斑的馬克沁是唯一的重武器。迫擊炮是絕沒有的,幾個小擲彈筒和幾挺輕機槍,步槍倒裝在箱裏省得被看見太糟糕的賣相,但是已經被不辣掏出一支來研究快鏽死了的槍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