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章節49 生平(1 / 3)

殘影和身邊的人渣們發著怔,大家很想笑,又怕虞嘯卿拔出槍,砰的就是一下。

雖然知道死啦死啦會有這樣的表現,可親自在旁邊聽了他的數落,再看到他一臉無辜的樣子,殘影真想一巴掌蓋在自己臉上。說真的,不論是他還是身邊的人渣們,都看到虞嘯卿鐵青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死啦死啦偏偏對此視而不見,依然用無辜的眼神、嬉笑的臉對著三位主審。

他不驚慌,卻讓殘影煩啦們心惴惴不安,好幾個人想到殘影說的話,如今看來,果然如殘影所說,隻是死啦死啦的表現顯然讓虞嘯卿氣的肝火直冒。

虞嘯卿沒有拔槍,而是說:“繼續鼓唇弄舌。”

法庭裏很安靜,虞嘯卿的話就像他掏槍殺人一樣,幹脆的讓人覺得下一刻就會拎起砍刀,斬下死啦死啦的頭顱。

“今天要定你的生死。”看著死啦死啦,虞嘯卿繼續剛才的話。

死啦死啦的眼睛還是帶著無辜,他解釋說:“所以要說清楚啊。我腦子不好使,我總記不住自己到過哪兒,做過什麼。”

虞嘯卿問:“跑那麼些地方幹什麼?還是耍嘴皮子嗎?”

死啦死啦答:“就是討口飯吃。師座。”

虞嘯卿*起一個很薄的卷宗袋,那該是關於死啦死啦的全部資料了,看起來他很想把那東西扔死啦死啦頭上,“閣下的戎伍生涯。區區一個理庫的軍需中尉,管鞋墊襪子的,居然敢在戰亂之秋冒團長之職。臨戰之時有人推三阻四謊話連篇,我生平最惡不誠之人,他的下場你也看見。”

死啦死啦說:“看見了,師座。咱們倆以前沒見過,我不知道您的好惡。我這人吧,不是說著真話長大的,真的。沒說過幾句真話,可今天說的都是真話,真的,真的,因為今天定生死。”

虞嘯卿前傾的身體後仰,連槍套也不玩了,靠在椅背上看著他,“你確實該死。”

唐基詢問地看了他一眼,才決定問下個問題。

“呃,你是哪年從的戎啊?”

“民國二十五年從戎。”

張立憲小聲地向他求助,“副師座,副師座,籍貫?”

“河北吧。籍貫河北。”唐基說。

於是張立憲先惱火地看了眼讓他無法公事的死啦死啦,然後刷刷地記錄。而虞嘯卿一瞬不拉地盯著死啦死啦,像頭擇時而噬的豹子。

煩啦等一眾站在那兒的人換了換已經站酸的腳,這樣的磨嘴皮子看來要延續很久,有坐的地方,但從死啦死啦進來後大家很少有人坐著。他們戳在那兒,大氣不敢出,但大家看起來倒更像是在街頭圍觀鬥毆的無聊人士。

唐基仍在繼續他三章九條十八款的例行公事,“婚否?”

死啦死啦搖頭,“否。養自己都很麻煩。”

“可是我黨黨員?”

死啦死啦做出了一個酸酸的表情,“我黨對一個補襪子的軍需沒有興趣。”

虞嘯卿忽然將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又直了起來,這家夥每當提問時倒像發難。

“在哪兒學的打仗?”

死啦死啦愣了一下,“我會打仗麼?”

虞嘯卿說:“你毛病挺多的,別讓我再加一條裝腔作勢——在哪學會的打仗?”

死啦死啦默然,“死了很多人。”

虞嘯卿盯著他繼續問,“軍人之命,與國同殤。你我很快也是這條命——在哪兒學的打仗?”

死啦死啦說:“我看見很多死人。”

虞嘯卿又說:“我也看過,沒邊沒際的。跟我同命的人,隻不過我還活著而已——哪兒學的打仗。”

死啦死啦的回答仍是文不對題,“死的都是我們的人。”

殘影想到了在緬甸的一切,日軍爬在樹上射殺自己的同僚,然後,大家學會了以同樣的方式去對付日軍,日軍用什麼方法對付自己,自己就用什麼方法對付他們,每一套經驗都是用人命堆出來的。那些無法學會的——步炮協同,大家更是付出難以想象的傷害了解應付它們的辦法。

虞嘯卿站了起來,大家都知道他是個暴躁的家夥——冰山一樣的暴躁,所以他一言不發,他拔槍快得很,快到你盡可以相信他十七歲就殺過人,然後他一槍轟在死啦死啦兩腳之間。

老家具沉,倒地時很響,那是陳主任跳起來時撞倒的。唐基扶桌子站著,他好點兒也就是沒撞倒椅子。審人的人現在全站著。死啦死啦站在他的原地,看著腳與腳之間的一個彈孔。

陳主任提醒虞嘯卿,“虞師座,這裏是法庭。要自重。”

“嘯卿,放下,收著。”唐基說,然後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讓餘治什麼的去拿虞嘯卿的槍。

虞嘯卿生硬地說:“這是法庭,更是軍務。不要幹擾我的軍務。”

於是那幾個唯虞是從的家夥被虞嘯卿一眼便看了回來,實際上虞嘯卿也並沒失控,他隻是瞪著死啦死啦要一個答案,他也並不用抬槍指著他的對象,憑他使槍的架勢在把那支柯爾特的子彈打光前,旁邊的人不要有人想有還手之力。

死啦死啦說:“幸好地不硬。跳彈會傷到無辜之人。”

“仗打成這樣,中國軍人再無無辜之人。”虞嘯卿不容置疑地說。

死啦死啦搖了搖頭。

虞嘯卿釘在同一個問題上不放鬆,“在哪兒學的打仗。”

“民國二十五年從軍,二十六年開始打仗,現在是民國三十一年,我看見很多死人,很多很多,我一直看著,心裏很痛,一直很痛。”死啦死啦仍沒有直接回答。

於是虞嘯卿把槍抬了起來,這回是直對著死啦死啦的腦瓜子。

虞嘯卿從準星上看著死啦死啦的腦袋,他不可能打偏。側座的張立憲看著他的師長瞄著死啦死啦的腦袋,他知道他的師長不可能打偏。人渣們看著死啦死啦的腦袋攔住了那支點四五的槍口,等著他腦袋開花。大家擔心著而不是驚慌,怎麼說呢,如果你在槍林彈雨裏活太久了,被一發打別人的子彈打中,你會當它就是命。

煩啦猶猶豫豫地舉起了一隻手。

虞嘯卿示意他:“說。”

“他的意思是說,他瞧見我們死了好多人,所以才學會了打仗。他是從敗仗當中學會了打仗。”他替死啦死啦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