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章節41 回家?(1 / 3)

筏子在江水中一瀉千裏,有時一個看起來並不大的江浪便能把上麵的人全部淹沒,大家隻好死死抓著對方。已經衝下南天門的日軍在他們所飄離過的江岸和山腳現身,他們向江裏這個浮靶射擊,但在這樣天旋地轉的世界和天威之中,用六點五毫米小口徑步槍進行的射擊看起來像拉洋片一樣滑稽。

加上距離過遠,子彈偏的極大——除了極少數的倒黴蛋,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擊中,一發能打穿幾個人。

迷龍大叫:“把死人都扔下去!要壓沉啦!”他們不清楚其他筏子上的人怎樣了,各自都無法保住性命,哪裏管的了別人。所幸日軍追之不及,距離他們還有好一段路。

煩啦手上死死抓著某個人的手,看了一眼,是第一個相應死啦死啦號召逃亡岸邊的那個同僚,從收容站一直相伴到這裏的家夥,但是他已經死了,煩啦找到他胸口那個彈孔,血跡早被江水衝幹淨了——確定了他的死亡後煩啦把他推下筏子。

迷龍問:“豆餅呢?!”

剛才和花生米一起被拉到殘影身邊的豆餅不見了。

蛇屁股不確定地說:“被誰壓住了吧。”

沒人有心管那個,但迷龍就是這種鳥人,他會沒口子地問到天荒地老,“那豆餅呢?”

不辣喊:“被你打死了啦!”

迷龍喊回去:“被你當死人推下去啦!”

他們在這種歇斯底裏的叫嚷聲中飄流。

殘影很迷茫,雖然前一個世界就感受過命運的強大,但上一個世界的存在確實扭轉了很多地方。

失近彈還在攢射,激起水柱和水花,但誰會管他。

大家呆呆地看著南天門遠離了他們,最終成為一個遠影。

協助江防前,大家唱著的從軍歌在他們耳中出現,“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幻覺,唱著這歌的人都死了。江水衝刷著大家,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泣。

竹筏終於卡在東岸的礁石縫裏,帶一種要死不活的疲憊,所有人匆忙地登岸,之所以如此奔命,是因為這遭癆瘟的竹筏已經快散架了,實際上大家爬上礁石時已經有幾根竹子散落入江流;他們中間體力除殘影外最好的迷龍把郝獸醫拖下了筏子,連他都累得一句話要分成幾瓣說,其他人幹脆就吭不出聲來,忙著逃離江邊和嘔吐出腹裏的江水。

對岸一小隊日軍正朝他們正對的河岸趕來,距離遠成這樣,每一發子彈都能成為流彈。

迷龍斷斷續續地說:“下……下……手……給我……”。一發子彈離他很遠削過了東岸,迷龍開始有氣無力地笑,“這槍……槍打的……他們……他們也累吐血了個屁的……”

不辣居然還不忘鬥嘴:“一口氣喘……喘……喘不上……你就翹……翹在這……”

煩啦催促著:“走……走……走。”

殘影也很累,從剛才到現在,他一直沒進入宏隔空間休息,他雖然比其他人強大卻不是神靈,肉身疲憊到了極點,還扛著武器,手裏拎了架勃朗寧。

“其他筏子呢?其他筏子呢!”殘影臉色陰沉,不知道是不是嗓子啞了,聲音裏似乎帶了哭嚎。

沒有人回答他,周圍停靠的筏子就他們一架,大家跌著,拖著,爬著上岸,日軍正快步趕來,他們在罵,在射擊外射擊,難以想象累得像這邊的人一樣了還可能準確地射擊,子彈偏得讓這邊的人瞠目——如果還有那個心思的話,但大家盡力去向子彈打不到的地方,因為打到了身上的話,它也是個子彈。

蛇屁股和喪門星拖著死啦死啦,那家夥卻忽然掙脫了,這一掙就叫那兩個全失了重心摔在地上。那樣的大動作叫其他人以為他中了彈,大家有氣無力地看著,看著那家夥堆在地上,然後用了極大的毅力爬了起來,不是爬起,而是跪起,槍彈在周圍橫飛,日本人終於追到了對岸,開始停在那裏射擊,可距離依然很遠,一發都沒擊中這邊的人。

日軍停息了會兒,喘勻了氣也開始在調整準頭,但死啦死啦卻在越飛越近的子彈中向遠處的南天門下跪。

“劈”的一發子彈就打在他身前的石頭上,但那家夥恍若未覺地在那個彈痕上叩下一個長頭。他嘴唇在動,喃喃地在念叨什麼,身後的人呆呆地看著他。

他跪了很久,奇跡般的沒被打中,也許是久到讓日軍也想了起來,他們似乎也是尊重死者的,久到讓其他人也呆呆仰望著南天門。

一天一夜,一個團就扔在那了。

“康丫還在上邊。”不辣說。

“幸虧埋了。”郝獸醫說。

其他人沉默著,而那個跪伏的人開始竭力把自己掙紮起來,現在他們知道那個似乎永遠精力充沛的家夥也會衰竭了,他幾乎無法掙起自己的身子,迷龍放下獸醫,和喪門星去把他架了起來。

他走兩步後便掙脫了,靠自己走過嶙峋的江岸。

“走。回家。”他說。

殘影已經躺倒在江邊的一塊石頭後,拿起背上的中正式,用上麵的望遠鏡查看江麵,他想找到其他的筏子,但直到這裏最後一人離開都沒有再看到哪怕一個人影。

他們在樹林裏走著,腳步像在七歪八斜地量著路,幾乎沒有人能走直道,除了殘影,每個人的腿都像是麵條,他們經常會無緣無故地摔倒。

煩啦拉起又一次摔倒的郝獸醫,發現老頭子無緣無故地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