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譯要生不熟地揮著打學了就沒用過的旗語,那邊簡直是毫不遲疑地就回了過來。雖然一向做出一臉木然,但阿譯的臉上也不由有點兒苦澀,“不允。他說既知固防首要,可知炮彈有限,而無炮則無防。”
在山頂上待了一個晚上的殘影如今脾氣很大,若非這個世界的生存任務裏有加入川軍團一條,恐怕早就開溜了。雖然隱約明白自己的死亡不是終結,但是剛剛擁有了一個家庭,心裏自然存有了對這裏的留戀。“這小子。”
“告訴他,他是我這後生小子一向的敬仰,有何唐突以後再算。眼前的要務是讓這一千弟兄死得有點兒值償。”死啦死啦說。阿譯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於是那家夥開始擺惡相,“快回!”
煩啦忍不住冷言冷語,“虞大人搞不好和後生小子一樣的年庚。”
但死啦死啦不理身邊的人,而何書光手上的旗也揮得簡單之極,隻是一個動作,不用阿譯說這邊的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但阿譯從來沒這麼靈活。
阿譯翻譯道:“不允。”
死啦死啦歎了口氣,往下做了件讓大家瞠目結舌的事,這陡坡上立足都頗不易,他找了個凸石站上去,然後跪下來,他開始叩頭,雙掌貼地,然後叩。
望遠鏡裏的虞嘯卿似乎有點兒難見的煩燥不安,死啦死啦的叩首和之後的長跪不起無疑在幹擾著那家夥一向鐵板一樣的思維,他總算揮了揮手,對等待的何書光說了句什麼。
阿譯立刻開始翻譯那邊過來的旗語:“師炮隊將在我方發出信號後打半個基數,物資奇缺,這是拿弟兄們的血償你的臨終之願,望死得其所。”
死啦死啦又一個頭叩在地上,這樣的謝意根本用不著翻譯,而在阿譯翻譯時,那邊都在收炮隊鏡了的虞嘯卿又說了什麼,於是何書光手上再動。
阿譯翻譯旗語:“不論你何許人也,先行一步,虞某隨後就到。人死不論軍階尊卑,隻問無愧於心。”
殘影知道,等這次炮擊過來死啦死啦就要讓大家夥兒跑了,所以他跑回去讓野豬他們把四個汽油桶拿到陣地上,把汽油澆到之前收集好的日軍衣服上。
死啦死啦比較關注殘影瞧見他的動作,他翹起身體眼睛瞪的大大的直愣神,。“你幹什麼呢?想讓弟兄們死啊。”
殘影沒有解釋,隨口說了句,“做好同歸於盡的準備。”難道說,這次日本人攻擊上來後,你準備叫弟兄們跑步?
片刻之後,炮火又一次開始覆蓋大家頭上的山頂,這通狂轟濫炸,所費彈藥恐怕是前邊好幾次火力準備的總和,大家被震趴下來,從頭頂騰下來的煙塵徹底把他們覆蓋。
煙和爆塵讓頭上的晴空像是入了深暮,不辣大概是被爆石砸到了,一腦門子血地出現在死啦死啦等人的視野。
他大喊:“第十七次!”喊完就暈忽忽地回轉消失於山峰線上了,大家愕然著,而死啦死啦跳了起來,極熟悉的一舉槍極熟悉的一嗓子,“殺他娘!”隻是往下對阿譯多了冷靜到極不協調的一句,“等在這兒!見令發炮!”
於是大家又一次手腳並用地往上爬,迎著騰來的爆塵和煙霧,半截炸飛過來的槍差點兒把探出頭的煩啦開瓢。
死啦死啦他們爬的時候炮聲停了,然後是一個比炮聲更恐怖的聲音:山呼海嘯的烏哉之聲在山巒和江穀中回響著,似乎無處不在,但大家非常清楚它是從自己正麵對的整座山巒、從此山到彼山、視野所及的幾乎任何一座山裏傳來的。
當爬上山頂再不被峰巒線攔住視線時,死啦死啦他們便見到了他們所要麵對的戰勢,大家要麵對的不僅是潮水般湧來的萬歲之聲,還有林間閃動的密集人影,現在山頂上的人僅僅能看見其頭,但拿腳趾頭也想得到,這是即使他們昨天還是全無折損的生力軍時也難以阻擋的攻勢。
大家沒有開槍,連殘影也沒有,一個是距離尚遠必須節省彈藥,還有一個,大家嚇呆了。
即使殘影知道自己的異能需要日軍的性命加強,可看到仿佛蟻海一樣的土黃色人潮時,心在瞬間被提到嗓子眼,懸在那兒,身體肌肉有了情不自禁的顫動。
這時出現一個很多人熟悉的聲音,煩啦尤為明顯,這次他確定沒有聽錯,因為不光聽見,他也看見它在向這裏開炮——坦克從林外繞了過來,在一個大弧形彎後成為攻擊隊形的矛頭,四十七毫米的坦克炮榴彈在山頂上還活著的人中間炸開。
煩啦開始尖叫,他的坦克恐懼症又開始暴露無遺,“坦克!!!”
死啦死啦抓住他的脖領,讓煩啦無力的身體沒摔下去或者成為一個他自己也瞧不起的逃兵,死啦死啦猛力搖晃了煩啦兩下讓他清醒,然後大叫:“開炮!我們陣前三百米到兩百米!”
煩啦轉向阿譯,這時他簡直有點兒羨慕阿譯,後者站在坡下,視野仍為峰巒阻隔,他不用看死神在這邊的人麵前最後的耀武揚威。
煩啦衝他大叫:“開炮!陣前三百到兩百米!”
煩啦沒看他發完旗語就轉回了身,死啦死啦已經開始射擊,這簡直是愚蠢的行為——對其他部隊也許不是,對如今這支機槍手都要爬在地上一顆顆撿子彈的渣子部隊則絕對是。
煩啦對他說:“浪費子彈!”
死啦死啦沒理煩啦,開始對所有人吼:“開槍!把他們阻在兩百米外!”
於是大家簡直是心痛地開槍,命中率低得要死,但對日軍來說他們根本無需和這邊的斷弓殘劍較勁,他們開始隱蔽,也就把進攻給略為阻滯了。
殘影知道原著若沒有意外,死啦死啦將下令撤退,所以,他飛速扣動扳機,五秒多的時間壓縮異能全速開啟,扣動扳機的速度也格外的快,但是,當他將二十幾發子彈打出去的時候,花生米的動作突然停了。
轉頭瞪著他,“子彈!”
花生米幾乎哭喪著臉,“沒子彈啦,影哥,沒子彈啦!”
“勃朗寧,還有勃朗寧。”殘影嘴裏喃喃低語,貓著腰從戰壕裏穿到後方,把勃朗寧拿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