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京都一片雪白,銀裝素裹,飛雪飄零。
郊外木殤河,蘆葦都被白雪壓了去,河麵薄冰裹著銀花,雪花化去,不見新痕。
一隻紅色畫舫在湖麵緩緩行來,在這一片銀白中特別紮眼,一白一紅又顯得特別和諧。
畫舫內兩個男人飲著溫酒,一個邪魅如風,穿著銀袍;一個俊冷如冰,一身深袍;兩人對飲,皆看向窗外的素白。
屋內燃著龍涎香,一個藍衣女子在旁邊撫琴,琴聲如絲。
“聽說那秋娉和許情兒在逃跑途中被亂仗打死。”銀袍男子淡淡開口,一雙桃花眼半邪似真,卻分明藏著冷寒。
深袍男子劍眉飛揚,狹長鷹眸陰鷙冰冷,就因為這雙眼,他整張俊臉都是冰冷的。再配上一身深袍,更是寒氣逼人,堪比窗外的冰雪。
他輕抿一口溫酒,嗓音清冷:“不要提她們,飲酒。”
秦慕風淡淡一笑:“素月的情況怎麼樣?”
“還好。”深袍男子仍是冰冷的語,眉頭紋絲不動。
兩人靜默飲著酒,空氣裏隱隱洋溢著沉重。
這時外麵的小廝走進來:“主子,河裏有個人。”
皇甫律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飲著溫酒,望著窗外。
倒是秦慕風笑了:“打撈上來吧,看還有沒有氣息。”
“是。”小廝退出去,稍頃便聽著他的叫聲:“他還活著,能說話。”
秦慕風看皇甫律一眼,放下酒杯,瀟灑走到船頭。
“救我,我是青山弟子,被紅衣聖追殺……”男子衣衫濕透,一身劍傷,嘴唇泛白,奄奄一息。
“給他止血。”秦慕風立即吩咐小廝。
“扔下去!”這時他們身後陡然傳來一聲冰冷的語。
他們轉首,便見得皇甫律走出艙來,一雙陰鷙的眸子冷冷盯著全身濕透瑟瑟發抖的男子,
再次冷道:“給本王扔下去,誰都不許救!”語裏絲毫沒有回轉的餘地。
秦慕風示意小廝照做。
頃刻隻聽得“撲通”一聲,那個剛被救起的男子被毫不留情扔進冰冷的河水。
畫舫繼續緩緩前行,劃破薄冰,在水麵上留下一條細痕,而船後已是平靜無波。
深袍男子並沒有回艙,而是繼續站在船頭,望著岸邊連綿的雪白,碧水寒潭幽深一片。
那一身,是冷清和孤寂。
隻見天地一片雪白,連綿無邊,卻隱約有個紅點在那蒼茫間輕展輕功。
他唇角微微上勾,漆黑的利眸映射出一個紅衣女子追上前麵的男子,利劍一出,男子倒下身子。
然後紅衣女子朝畫舫方向回望一眼,足尖輕點,片刻不見身影。
“紅衣聖越來越囂張了,現在可是殺人不眨眼。”他旁邊的銀袍男子望著那紅點消失的方向,淡淡開口。
深袍男子的眸子迸射出冷寒,薄唇緊抿,沒有言語。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天澤國皇城的人都知道當今四王爺自從其玉王妃死了後,突然變了性子。他不再過問朝野之事,不再進宮麵聖,倒是做起了個閑雲野鶴之人。每個月他會去趟天澤國的邊陲之地,或是去趟西麵的祥雲鎮,聽說是喜愛上了那裏的茶花村。
唯一不變的是他冰冷的性子,一身合體素色錦袍,一張讓女子傾慕的俊顏,卻有一雙陰鷙冷佞的眸子,加上一身清冷,更是讓人靠近不得。
自是靠近不得的,四個月前他對那些兩次闖入王府的江湖人士的懲罰,他們可是記憶猶新。這四王爺,終是殘虐的性情。
而這段時日,飛雪肆虐得厲害,而在江湖中日益壯大的紅衣聖亦猖狂得厲害。
江湖人士,朝廷命官,明殺暗謀,到處是他們的痕跡。
他們普通老百姓雖然渺小得猶如沙堆裏的一粒沙,自是引不起他們的注意,卻也得時時注意著,怕是哪日一個不小心撞上了那紅衣魔教,他們可是腦袋不保。
於是,白雪茫茫的皇城街頭,清冷了許多。
一片雪白,夾雜著少許車輪腳印,一陣風雪刮過,又是一片無暇的雪白。
這樣的漫天風雪裏,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梅樹下站了許久,久到雪花落滿了他一身。
他隻是靜靜站在那一樹雪白的梅樹下,凝思在那片溶在風雪裏的雪白梅林裏,任風雪吹起他的發,吹起他狐裘的一角,直到站成風雪裏的一棵青鬆。
“律。”一個撐傘的素衫女子走到他身後,眼眸裏全是心疼。
男子轉過身子,深邃眸子裏的痛苦一閃而逝,“素月,你怎麼來了?”
素月輕輕走至他麵前,然後取出自己的絹帕細細擦去他鬢角上的雪花。
他輕輕握住她的小手,將她的身子攬進自己的狐裘內,帶著她往屋內走。
並沒有進屋,他隻是站在門口,對素月囑咐:“風雪太大,以後不要出來受寒。”
語畢,便要轉身離去。
“律。”素月叫住他,輕聲道:“我一直很愧疚沒有管好秋娉,讓她做出了這樣的事。我一直不知道秋娉她原來是這樣恨玉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