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 / 3)

番外二

錦繡年華

我和昀生結婚那天,他家的老宅裏來了許多人。蘇州園林,雕梁畫棟,山石掩映之後點綴著小橋流水。

柏家舊宅,自二十七年前被抵押出去之後幾經易手,終於回到了原有主人的手裏。

他是柏家的獨子,也是我的新郎。人們都說他青年才俊,憑一己之力讓早已銷聲匿跡的柏記珠寶重見天日。而我與他門當戶對,是天賜的姻緣。

嗬,天賜的姻緣。

也有說風涼話的。說他是憑著女人東山再起,第一批客戶是從老東家手裏搶來的。他聽見也不辯駁,隻是低著頭笑。

我真怕他笑。

我時常覺得自己是不懂身邊這個男人的,即使他對我體貼入微,就算是麵對我諸多的無理要求也不動聲色。

我認識他的時候,十八歲。

那時候,他還不是這樣的人。

1.

我姓薛,薛寧這個名字取得平淡無奇。換句話說,配不上我薛江畔千金的身份。

這句話放在如今說自然是有些做作,可十幾歲的薛寧卻覺得恰如其分。那時候我青春年少,家境優渥,想要什麼撒個嬌,天上的星星也能摘下來。

除了柏昀生。

你說我最初愛他什麼,自然是愛他那副好皮相。可是越接觸,我越發現野心和欲望像野火似的在他眼裏燒成一片。

他長得一副紈絝公子的模樣,其實是條狼。

到底是丟了什麼呢?從小要風得風的我不明白,到底是丟了什麼能讓一個人渾身上下顯露出這麼蓬勃的生機來,好像隻要來一陣風,火就能呈現出燎原之勢。

顧雲錦不是那陣風,我早就看出來了。顧雲錦要是也是一場雨,早晚把他眼裏的火澆滅。

我愛柏昀生。

我爸爸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白手起家,吃了無數的苦終於換來今天的好日子。因此我看不上那些圍在我身邊的男生,一個個乳臭未幹,滿腦子風花雪月。

我和我媽講柏昀生。講他下雨的時候接我回宿舍,肩膀濕了大半;講他和我一起畫設計圖,改畫稿的時候手背碰著我的手;講他衣服上淡淡的煙草香氣,也講他上課的時候坐在椅子上轉筆,一臉的漫不經心。

怎麼就這麼巧?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恰好是我愛的樣子,恰好和我相遇。

恰好,不,愛,我。

火不愛風而愛雨,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笑話。

我媽和我爸同甘共苦這麼多年,人情世故看得自是比我透徹。她叫人查了柏昀生的家底,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這種男人你降不住的,對你示好那是他對你有所圖慕。”

有所圖慕便圖慕吧。我愛他,我甘之如飴。

卻沒想,顧雲錦來了,他便連戲都做不下去了。

相識這麼多年,他唯一一次和我撂狠話是在顧雲錦麵前。她長得確實漂亮,柔中帶剛,站在柏昀生身旁比我要登對太多。

嫉妒野草似的瘋長起來。

我爸也知道有這麼個人。柏昀生有點像他年輕的時候,迫於形勢會彎腰,但骨子裏比誰都傲。

我偏要他向我低頭。

上一輩的財富積累給了我話語權。我旁敲側擊地問了教授製作旗袍師傅的事,然後勝券在握地進了他的宿舍。

看見他著急,我從嫉恨變成興奮,又從興奮變成不忍。看著他的態度從硬到軟,看著他說求我時,我卻慌了。

我這是在幹什麼呀!

卻沒想到,這一個心軟,換來的是他偷梁換柱。

那份合同讓顧雲錦簽了去,他們兩人倒是名利雙收。他卻用那雙眼睛望著我,誠摯得讓人沒法恨他。

他說,薛寧,對不起。

他說,薛寧,會有更好的人愛你。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骨子裏比誰都想要東山再起,卻因為一個顧雲錦把我越推越遠。我不如她嗎?論相貌,論家室,論給他鋪平前程,我哪點,哪點,哪點比不上顧雲錦?

媽媽心疼我,輕聲細語地把實話說出來:“他不愛你啊,寧寧。無論你多好,都抵不過一個‘他不愛你’。”

父親不太管我,那天卻發怒了。他摔了水杯,掐滅了煙,一字一頓:“我薛江畔的女兒,莫非不值得愛?”

我怔住。

“姓柏就了不起了嗎?不就一個沒落的珠寶商嗎?”他冷笑,“我打拚四十年,年輕時就被這些壟斷行業的人欺負,如今女兒還要被他們瞧不起?我倒要會會這個柏昀生,看看他到底有什麼能耐。”

最初愛上他的時候,我以為愛他是我一個人的事。到後來發現許多人被牽扯進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可是我不後悔。

我這一生所有的東西都來得太容易,隻有一個柏昀生花費了我太多心思。若我們能在一起,我一定會加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