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秦真做事都心不在焉,他一直想著父親的那封遺書。信中提到奇怪的玄鳥,還提到秦氏一脈的淵源,似乎非常深奧。軍中也沒有個博學的大夫,想問曹操卻不敢開口。前天幫夏侯惇放馬,因為帶錯了場地,吃得那匹黃驃馬直拉稀。昨兒炒了一些麵粉給馬服下才漸漸好轉。又說好找夏侯淵補補箭法去,淵挺沉默的一個人,這次破天荒好心主動找秦真,準備手把手教他,未料到秦真竟然脫靶,差點射中曹洪的屁股。百無聊賴中,隻得獨自一個人去已吾的郊野,看農人們犁地。春耕的時候快到了,農民們忙碌的景象讓人看著怪充實的。
出了陳留地麵,別的太守、縣令們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況且曹操和劉岱這個兗州刺史又搞得那麼僵,路上多半要遭到冷遇。所以曹操決定曹家軍在已吾好好休整一番,備足幹糧再上路。
刁秀兒每日都來軍中探望秦真;如果軍中找不到,就去郊野,他準在哪兒。有時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直覺,這種敏銳的觀察能力可能是為了彌補自身的柔弱吧。秀兒從不問秦真在想什麼,但是卻願意在一旁守著他。大部分時候,他們倆一起看晚霞,這也正是農人回家吃完飯的時間,田埂邊喂養的雞鴨也都陸續回籠了。秦真眼見著繁忙的田野變得空無一人,天際的慘紅愈來愈濃,腦子裏更加空空如也。秀兒不失時機地走近一點,再近一點。最終並排站著,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夕陽啊,就在山間掙紮出最後的豔麗吧,永遠不要丟下這亂世的苦痛,永遠不要丟下渴盼重逢的離人。
一過,十二日。
“真,曹大人正找你呢!”曹遵氣喘呼呼地跑過來,真看見秀兒依著秦真看人幹農活兒呢。秀兒聽見後麵有人過來,連忙把小腦袋撤了回來,臉色煞紅。
秦真緩緩回過頭:“中軍?”
曹遵有點不好意思:“俄……是,是在中軍。”
秦真翻身跳下木籬笆,誰也不顧,轉身就跑了。
“秀兒姑娘,咱們真哥兒最近怎麼神神道道的。”曹遵一腦袋瓜疑問。
“恐怕這和他的父親有關吧……我也不肯定。但這夕霞,一定是在紀念著某個人。”秀兒抿了抿唇。
“哦,大概吧。這裏是真哥兒的家鄉啊,難免情切。”曹遵本來還想多說兩句,忽然想到自己來幹嘛,大叫:“哎呀,我還要回去複命,秀兒姑娘再見啦!”還沒說完就急手忙腳地追趕秦真去了。
秀兒回頭再看一眼紅,好像要一輩子記住它。風中尚帶著涼意,明日的餘暉,是否還能投射出這一對人的影子呢?
中軍,依然威嚴。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曹家四將已經聚在帳中,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論。看見秦真進來,曹操把手中的一封信交給他:“來,你小子來看看。”
秦真雙手接過來,打開一看,原來是張邈寫給曹操的信。這封信來自酸棗,講述的是足以引發關東聯軍政治地震的一個事件:荊州刺史王叡、南陽太守張谘全被殺死了,而豫州刺史孔伷丟了官位,被驅逐出了潁川。袁術替代張谘,做了南陽太守,而荊州不再有刺史,隨之而來的是荊州牧劉表的入駐。而引起這場關東內部大風波的核心人物,便是——故長沙太守、烏程侯孫堅——如今他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新任的豫州刺史。
是啊,如此劇烈的政治勢力變更,驚動了天下間所有的人。每個得知消息者,恐怕都要和這小小的中軍一樣,炸開了鍋。秦真再往後看,張邈詳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關東聯盟的倡導者,本來是冀州刺史韓馥。而韓馥並不想當出頭鳥,所以找來頗有名望的袁紹當盟主。這袁本初是地地道道的三公子弟,一方麵他善養死士,另一方麵他對於沒有名望的共事者卻不屑一顧。所以袁紹在組建關東聯軍的時候,並沒有邀請那個從佐軍司馬一路打拚起來的小郡太守孫堅[1]。孫堅聽到董卓危害四方的時候,拊膺歎息。於是他的弟弟孫靜就勸他也起兵討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