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一百長槍並舉,彼此挽臂相連,列成決死之陣。曹洪拔劍在手,護衛著曹操。操對天吟到:
白風鼓烈寒沙場,
汴濱殤,千槍向。
剜肉多得三觥血,
同酬飲,盡歡狂!
聚義赴約討群凶,
身雖歿,首鹹陽。
橫刃刺天笑疑人,
恥躊躇,快斷腸!
“白風鼓烈寒沙場,汴濱殤,千槍向。剜肉多得三觥血,同酬飲,盡歡狂!”秦邵帶頭呼喊了起來,百餘士卒應和著,這聲音蓋過了背後的隆隆水流,蒙住了前方的鐵蹄陣陣。敵人的先頭騎兵已駐馬眼前,卻被這景象所震懾。這一百槍士,不退反進,每齊踏一步,聲勢逼人。
“白風鼓烈寒沙場,汴濱殤,千槍向。剜肉多得三觥血,同酬飲,盡歡狂!聚義赴約討群凶,身雖歿,首鹹陽。……”徐榮換了一匹烏椎,倒提著大斧被簇擁著來到陣前。他沒有想到,眼前的“逆賊”們到了最後一刻,仍然不忘舊都。本想炫耀手中衛茲的頭顱,可是現在已然舉不起手來。
“……剜肉多得三觥血,同酬飲,盡歡狂!……”軍士的號子響徹雲霄,從身上淌下來的血滴,一排一排地灑落。“……聚義赴約討群凶,身雖歿,首鹹陽。……”這些士卒手握著長槍,比任何一次訓練的時候都要緊;眾人相互扶持,戰意從此處向外波蕩。“橫刃刺天笑疑人,恥躊躇,快斷腸!”每個人喊到這裏,都相顧大笑。
“來啊,你能用鐵蹄踏過我們的身軀,卻驅不走我們的英魂!”
“來啊,天下間不是隻有你的的‘璽書禦筆’,還有我們的鋒刃利刺!”
這一排百人的單薄隊伍,如今竟像一支十萬雄師,咄咄壓來。明晃晃的槍頭,射出他們千倍的意誌。男兒,在大義與大義之間較量,雖遍體鱗傷,麵容不改。徐榮突然明白,這些人並非嘯聚而起的烏合之眾,他對他的敵手,肅然起敬。徐榮將衛茲的頭顱擲入竹簍,叫人收好,大呼到:“今日我徐某親自送諸位上路!”他翻身下馬,引著一百刀牌手一步步地靠過來。
還有二十步,兵鋒並未交接,但是兩軍意誌已經在卷起的冬風裏鏖戰了百合。不倒十步了,彼此的鬥士,都凝視著敵人的雙目,這一仗,注定慘烈。
五步,血味彌漫。
三步,殺聲震耳……
壯士的槍刺進壯士的肚腹,壯士的刀割下壯士的頭顱。刀槍相交,隻為身後的洛陽……一陣衝突,南邊隻剩秦邵,北邊尚存徐榮。後到的弓手陸續集結在徐榮身後,皆控弦相待。榮擦幹額頭的血,舉手阻攔弓手的威脅。蒼雕盤旋林上,一聲不鳴。身邊的屍體,麵色安詳。
百中餘一的戰士,現在要相互搏殺。雙方都擺定姿勢,隻等打破平衡。
“孟德大人!”一聲清脆的喊聲從河中傳來。曹操回頭一看,秦真正駕一條小船飄來。徐榮想上前,秦邵攔住。曹洪將操頂上船,想要回身助戰。邵單臂一攔說道:“徐榮以義士待我,我必死戰對之。他不放箭,是有意縱你們一條生路,爾等走吧。”曹洪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父親!”、“伯南!”所有的呼喚都已經無法止住秦邵前衝的腳步。“啊!”秦邵大喝一聲,揮劍砍來。徐榮舉斧招架,感到虎口一陣酸麻。榮用力一推,格開利劍,掄斧照頭劈下。邵側身躲閃,有驚無險。
“父親!”、“伯南!”船上之人連連呼喚。秦邵已經不能抽身回頭了。河濱二人,你來我往,劍斧交錯,鳴響不絕。忽然一箭貫穿秦邵左膝,徐榮手起斧落,劈下一條手臂。定睛一看,知是自己陣中有人放暗箭。回頭見那舉弓之人,大罵道:“華雄,你竟敢違我將令?”
那人回答:“陣前鬥狠,豈是將軍所為。敵將就要逃跑了。”說到這裏,秦邵舉劍來刺,徐榮一反手,血灑滿地……他望著秦邵的屍體,長歎了一口氣。
“父親!”秦真嘶喊著要衝上岸去,與徐榮鬥個你死我活,被曹操死死拽住。華雄引著弓箭手往岸邊趕來。曹洪搖動長篙,使勁兒地往對岸擺渡過去。一陣箭雨都落在了船梆子上。河濱人聲一陣吵雜,隻有徐榮冷靜地站在遠處。蒼雕竟也不再追來,因為它已經無力盤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