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兒,晴!
更加難得的是這勤快的日光,竟也伴著雞鳴奢侈地拋灑下來。酸棗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故而那些最冷的日子都到頭了。秦真一覺醒來,揉揉迷蒙的眼睛,才發現父親早就離開了。想來也對,昨天夜裏聽父親說,董卓本就沒有重兵。這消息太令人振奮了,早些告訴曹大人也是應該的。
秦真洗漱穿戴完畢,去馬廄給他的黃驃馬添上槁草,然後才和“絕影”眾們一道排隊打了早羹。忽然胙城大帳裏麵的角號吹響了,這是諸將集合的信號。
“哎呦,中軍升帳議事啊,這可真不容易。看來,今個兒那些軍妓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也不知誰打了個諢,眾人都笑出聲來,隻有秦真笑得最僵——是啊,也不知那些摟著女人開懷暢飲的太守們,到底關不關心董卓的實際兵力。突然又想起昨夜父親的問話,心中越發不安起來。
這兒,三個“絕影”眾正討論哪個軍妓的屁股最大,外邊傳令卒掀簾進來,抱一拳說道:“曹將軍請秦公子趕快去過去。”秦真敏捷地竄起來,比傳令卒子還心切,取來佩劍,直奔胙城大帳而去。一踏進轅門,曹操和鮑信都陰著臉在那裏等候,秦邵也站在身後。看見秦真,曹操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淡淡地囑咐:“跟我來。”
秦真緊了緊佩劍,整好領袖,跟在曹操後麵。角號再度響徹雲際,軍鼓擂打,三通不息——這中軍禁地該有的威儀,今日倒是全有了。
曹操又是最晚一個來的,隻不過今日“義子”也在身旁。諸太守時隔半月再見這倡盟之人,不禁都拱了拱拳。秦真一一回禮。
本來按照慣例,誰主盟,誰上座。但是一個功曹主盟,這並不符合慣例。事後大家勉強讓張超上座,他差點沒給人跪下;解釋半天,說臧洪並非他派上去的。諸侯一邊冷笑,一邊假模假式地安慰他,這才緩過勁兒來。最終決定,環坐議事。曹操自己搬過馬紮坐下,秦邵、秦真按劍站在後麵,權充武士。
劉岱首先講話了:“前軍昨夜傳來急報,說董卓懼怕關東聯軍,已經燒毀洛陽公室,將聖上遷往長安了。就連洛陽的百姓也都一並遷去了。”頓時帳內交頭接耳不斷,大家都聲討董卓,痛訴他的不義;有的還拔出劍來,義憤填膺地大罵,把周圍人嚇得直往旁閃。袁遺咳嗽了兩聲,大家這才都稍稍安靜了些。
鮑信說:“前日袁車騎[1]遣人送書,邀酸棗諸將一同進兵,何不就此拔帳而起,直驅入關。那董卓遷劫天子,人神共憤,這正是我們義兵逞武救難的時候,希望諸位不要遲疑!”話說到這裏,大罵的不再罵了,掏刀子的也把利器收起來了。大家你瞅瞅我,我瞧瞧你,誰也不吱聲。
袁遺又咳嗽個不停,好一陣兒才止住,他顫微微地說道:“董卓無道,自然不敢與我等正義之士交戰。隻是那董卓兵多將廣——盟主本欲煩請袁術將軍引南陽之眾共起,現在公路[2]那兒並無動靜,恐怕酸棗不宜先動吧。”劉岱、橋瑁暗地裏豎起了大拇指,臉上卻顯得遺憾不已。
鮑信說:“董卓外強中幹,其實本沒有多少兵力。”他望了望曹操,操起身接茬:“董卓虛實,我已探明。這老賊並未帶多少西涼人馬進京,禁軍又大多不是心腹,未能重用。若能提雄師數萬,破賊必矣!”大家聽了,想笑又沒有發作。
劉岱打著官腔說:“我等都知道曹孟德有首倡盟誓的忠心,救駕心切,難免為董賊所欺。京城中的公卿、大員、將軍、郎將們為何無一察覺董卓無兵?若董卓真無兵,前日將王匡大敗於河津的又是誰?我們還是靜觀其變來的穩妥。”橋瑁等聽了,也都讚同。張超本來已經得罪了人,劉岱說什麼他就附和什麼。
曹操大怒:“我遣義子往前方打探,所得消息千真萬確,現在董卓不敢拒敵而西遷天子,正是他心虛之處。倘若他倚借王室的威望,占據洛陽以為根本,向東扼守虎牢關,擺出君臨天下的姿態,那麼則是我們的大患。現在他已然示弱,焚燒宮殿,把天子作為人質,致使海內震動,百姓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一戰可定。”曹操快步走到帳門扣,猛地掀開門簾一指,“現在大軍已經休整完畢,各寨士卒都還沒有忘記會盟之日的慷慨誓言,可是諸位卻各自猜疑,這是什麼道理?”
橋瑁開始陪笑說道:“並非我們缺少忠義之心。所謂‘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也’。我們不能被眼前的現象所迷惑。關東聯軍,勢同一體,進則同進,退輒俱退。不如我們一同修書,敦請袁術發兵。三路並進,方得威震關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