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回 酸棗盟誓(下)(3 / 3)

臧洪伏案寫下盟文,雙手挖土為坎,鄭重地舉起狗血[6],向台下喊道:“請諸位登台歃盟。”意思是叫這些太守們也上台來,將血塗在嘴唇上,照著盟文念一遍。台下將士們都是血性漢子,躍躍欲試。可文諏諏的太守們心裏並不是滋味兒。劉岱本來也準備了一份盟文,是昨天夜裏寫好的。可是大醉之後,實在憋不出什麼好詞兒。本來打算將就一下,但是現在和臧洪的即興演說一比,整個掉份兒掉到了極點。橋瑁的暈血症剛緩過氣來,被人扶著歇在馬紮上,動彈不得。張超也沒覺得多長臉麵,隻是覺得這下跟諸位太守算是解釋不清楚了。張邈看看左,看看右,再看看曹孟德。曹操哼著小曲兒,玩弄著披風上的花穗兒。看見張邈正望他,他點頭笑了一下,繼續玩。

臧洪又喊了:“請諸君登台歃盟!”將士們都盼望是自己的主帥先上去。可前排的氣氛僵硬極了。這時候,一個小夥子跑上了台。大家注視著他,隻見這小夥子身長七尺五寸,白袍金甲,赤披蟒靴,腰際掛五尺長劍,一路疾步,首先向臧洪一拜。

這回劉岱的眉毛都倒過來了:“臧功曹呼我等上壇,你是何人,怎麼敢第一個跑上去?”那少年回過頭來,把手按住劍。橋瑁不能再見血了,早就用雙手捂住了眼睛。劉岱也有點肝兒顫,一下子也不敢再多問。未料那少年說道:“吾乃曹孟德之義子,今父抱恙,特使我登壇盟誓。諸公各任州郡,也都是見過世麵的前輩,為何在此壇前,幾度困足。莫非也都如我義父一般,身有重恙?”

大家都連忙看曹操。曹操大呼一聲:“哎呀呀。頭病犯也!”連退幾步,被秦邵扶住。秦邵在耳邊說道:“叫得太假。”忙揪住曹操的後脖子,一百九十度一擰。曹操疼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大呼:“哎呦!~哎呀呀。天殺的頭病,疼死我也!”遂跌坐在馬紮上,還故意模仿橋瑁的姿勢。劉岱眼睛都紅了,他知道曹操從小就裝病糊弄他爹,現在還這麼不敬業,弄得傻子都看得出他裝病,簡直可惡之極。

袁遺站起來緩緩地說:“據我所知,曹大人屬於張太守的偏軍,似乎沒有資格登壇罷。要麼張太守上去?”

少年也怒了。他回頭走下三級台階,右手一直不離開劍柄,殺氣逼人。頓了一會兒說道:“如今能登壇的不登壇,不能登壇的卻心懷忠義!自古以來我沒有見過這樣的盟誓。方才臧功曹說過,這是天下人的事情,天下人都有資格。況且我的義父曹操,原本是先帝的西園校尉[7],是皇帝的直屬親衛。現在聖上受到奸臣的威脅,我的義父怎麼不能首倡盟誓?”說到這裏,曹操又連喊了兩聲,鼻子喘著粗氣,顯然秦邵沒少使勁兒。橋瑁挪了一下身子,曹操也挪一下。

大家有的在竊笑,有的開始議論了。劉岱真是沒麵子上台,可不上台就隻能僵在這裏。少年跑上壇頂,將盟文拾起,舉起來宣示眾人,右手拔出寶劍喝道:“酸棗義軍,盟誓在此。如有人應和,直管登壇來歃血;如果諸位覺得這盟文不合意,我親手將他斬碎,諸公重新擬定,以示誠意!”其他將官見並非主帥也能盟誓,都開始站不住了。劉岱還在猶豫,袁遺端坐不動。鮑信要上去,曹操目視搖首,意思是:“今日非要劉岱他們排在一個小兒後麵,我們最後上。”

少年見老頭沒有吱聲兒的,揮劍要砍盟文。劉岱連忙撩著胯甲跑上台,呼著:“莫砍,莫砍,我兗州刺史劉岱,願意盟誓。”劉岱想:如果要重擬盟文,就他那幾筆文字,還是一輩子爛在肚子裏麵的好。如今怎麼都是丟麵子的事情,不如草草結束算了。劉岱一招手,袁遺、橋瑁也上前來了。張邈、張超、鮑信這才慢吞吞地跟著。臧洪在上,七人共取銅盤中的狗血,塗在唇翼,大聲念出盟文。這盟文卻是慷慨,將士複聽,握拳自勵。大夥兒終於盟畢,將盟文埋進了坎溝,掩土覆蓋,以示永不背叛。台下將佐士卒大呼:“萬歲!”

劉岱這才注意到少年的眉眼,甚是秀麗,於是問道:“未知公子高名。”少年答道:“秦真是也。”眾人齊賀:“真乃少年英傑!”秦真禮拜,匆匆下壇去了。曹操蹦了起來,將秦真迎入隊伍裏。隨後六位主帥一起拜祭天地、山川,至晚收兵回營。

曹操從盟誓壇一路笑到家。張邈和他並馬走著,問道:“孟德,你使義子上台也太胡鬧了吧?今後我如何在酸棗諸將間立足啊?”

曹操笑得累了,喘口氣歇歇:“如果今日劉岱登台盟誓,咱們才無法立足呢。這裏好歹也是你陳留的地麵,你卻一點東道主的樣子都沒有,這怎麼行。況且那臧洪也不是我的人,他可是你弟弟的功曹啊。”

張邈也不說話了,他沒有想到弟弟的屬下如此了得,也不知道曹操什麼時候多收了一個“義子”。張邈一回營,就奔張超的大帳去了。曹操自顧回去睡覺了,早晨起得早,這會兒又困卷了。

第二日一覺醒來,酸棗縣內所有的孩子都傳唱著這樣的童謠:“諸將盟,會酸棗。良將如雞,府君[8]如草。功曹辭誓,小兒為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