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回 酸棗盟誓(下)(2 / 3)

“劉兗州德高望重,是我等中軍威最盛者,正好主盟啊!”橋瑁一把年紀了,難得喊出這麼大嗓門。劉岱的部將、士卒聽了,都齊聲吆喝。果然是小半個廣場都沸騰了。

劉岱連忙示意自己的部卒不準喧嘩,向各位太守抱拳說道:“劉某一介州刺史[3],還是請各位太守出一能者主盟罷!”

“公山[4]兄不必過謙。”袁遺出來說道,“先帝早就頒布詔令,使各州刺史資優者為州牧,您早就該是我們的上官了。如今正好帶領我們,平亂剿賊啊!”袁遺說完,回過頭擺擺眼色,橋瑁也附和起來了,三部士卒們吵鬧個沒完沒了。

劉岱還是推推拖拖,又轉過來對張邈等人說:“孟卓[5]及諸位何不登壇,老夫實在不堪其任哪!”這話裏麵灑滿了挑釁的味兒,張邈連連擺手,回顧一下弟弟張超。張超連眼睛都不抬一下,抱起雙臂在那裏不言語。鮑信氣急了,差點就要上壇,曹操一把把它拽住了。

“幾萬大軍在此等候,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台主盟!”鮑信將盔甲摘了下來,一把扔到了地上,“這真是氣煞人也。他劉公山要演戲到什麼時候?”曹操拍著鮑信的背,勸他消消火。哪知他更生氣了:“現在天下豪傑,都追隨袁本初,但是你看看他連他弟弟都管不住,弄得酸棗諸將,各有私心,主盟之人一直定不下來。這樣的盟主能匡扶漢室嗎?以吾觀之,智略絕世,撥亂反正者,非你曹孟德莫屬啊,你怎麼在這裏畏畏縮縮的貓著。要想讓我氣順,你給我上台去。”

曹操把地上的頭盔撿起來,拍幹淨送到鮑信手中:“酸棗會盟,一場戲而已,幹嘛如此認真呢?你這樣擠眉瞪眼的,隻能落得大家笑話你。”鮑信聽了,收了收聲音,把盔揣在懷裏,找了個馬紮坐下,低聲嘟囔道:“若非其人,雖強必斃!不信走著瞧。你曹孟德不要到時候後悔。”

曹操也不說什麼,他看看劉岱那邊,一麵“請上、請上”,一麵“不敢、不敢”,好不熱鬧。太守們推推囔囔,看上去就快要打起來似的。曹操暗地裏好笑,瞅瞅秦邵。邵點點頭,做好了登台的準備。

突然,張超隊伍裏跑出一位大夫,頭戴綸巾,身著繡袍,隻是雙手的束腕甲與這軍旅氛圍稍合。他衝過相互謙讓的太守們,從左側登壇,立在傘蓋之下,俯視著這幾萬義軍。太守、刺史們頓時都安靜了下來,這安靜從前向後傳染,一會兒整個壇前鴉雀無聲了。

劉岱的八字胡倒了過來,他看看橋瑁,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間問到:“這是你的人?”橋瑁連忙搖搖頭。所有的太守都不認識他,隻有張超牙齒直打架。他想呼喚台上的大夫,但又叫不出聲,在下麵幹著急。

大夫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三層高台的邊沿上,對台下的所有人說道:“諸位義聚於此,討伐董卓,就是為天下人除去篡逆。而數路大軍彙集一處,諸位反倒各自矜持,未敢向前,是何道理?”這問話鏗鏘有力,傳遍四野,所有的將士都交頭竊語。劉岱拱拳問道:“敢問先生何人?”言語間似有藐視之意。

大夫呼道:“我乃廣陵太守張超府下功曹臧洪,現任軍司馬。”左右紛紛把目光射向了這邊,張超此時恨不得把頭埋起來。袁遺咳嗽了一聲。橋瑁喊道:“吾等大人尚在議論,爾不過一個郡功曹,還不退下。”

“嗆啷”一聲,臧洪抽出明晃晃的寶劍,一指台下。穿盔甲的太守們一下子現出原形,都被這穿袍子的功曹嚇住了。護衛武士也都出劍。不過這不但沒有讓這般老頭兒們安心,反倒是二次驚嚇。橋瑁氣急了身旁的武士,大罵道:“爾等蠢豬,還不收起兵器。”

“嘶啦”一聲,待諸位定睛一看,臧洪已然撕開了袍袖,露出堅實的臂膀。一劍動刃,血流如注。橋瑁年紀最大,一輩子沒有見過血,怕得幾乎要昏過去。劉岱也急了,連忙和氣勸到:“臧功曹,這是何必,這是何必呢?”臧洪舉起血臂,對所有將士呼喊道:“天下人的事,天下人人都有資格議論。現在全軍將士,枕戈待旦;各路兵馬,同仇敵愾。諸位大人隻是為了保留個人謙謹的小節,而棄大義於不顧;你推我卻,不敢登壇。我臧某是小地方人,缺少禮儀廉恥,今天在這裏割臂盟誓,正好不使諸公為難!”

曹操真是喜出望外,這位素不相識的功曹把戲做得好極了。不,應該說這是一種發自於骨子裏的忠義之氣,效果或許比秦邵上去還要來得震撼人心。此時他使一使眼色,夏侯惇帶頭叫好。緊接著鮑信的濟北軍也喊起來。隨後張超的廣陵軍,張邈的陳留軍也都沸騰了。就連袁遺的山陽軍也躁動起來。劉岱耷拉著腦袋,不知怎麼辦才好——也許再推脫個幾番,他就要登壇了。現在每一位將軍隻好都推舉這位穿繡袍的臧洪主盟。

臧洪雙指蘸了蘸自己的血,塗在嘴唇上,高聲盟誓:“漢室不幸,皇綱失統,賊臣董卓乘釁縱害,禍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懼淪喪社稷,翦覆四海。兗州刺史岱、陳留太守邈、東郡太守瑁、廣陵太守超、山陽太守遺、濟北相信等,糾兵酸棗,並赴國難,遙尊渤海太守紹主盟。凡我同類,齊心戮力,以致臣節,殞首喪身,必無二誌。有渝此誓,俾墜其命,無克遺育。皇天後土,祖宗明靈,實皆鑒之!”誓畢,臧洪黯然落淚;全軍將士涕泣橫下;酸棗諸將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