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台基已築畢,軍士正在清理台前的雜草,平闊成廣場。”士兵如釋重負地回報。
“劉岱大人要求台有三層,趕緊讓鮑韜[6]再引千人,去東麵山丘挖土。台前廣場需五百步見方。還有,橋瑁大人希望台上有傘蓋……”鮑信突然看見曹操,遙相抱拳,操也回了一禮,遂朝胙城的土門走去。隨後鮑信又對那士兵交代了幾句。士兵滿麵愁容地從後麵趕上曹操,搶先一步衝出轅門,軍禮也沒有來得及敬一個,就上了馬消失在夜色中了。
秦邵隨著曹操出了胙城,沿著城基走到南牆下麵。這塊飽經風霜的隔閡,正好擋住幾分胙城諸帳中傳出的酒氣。曹操解下腰間的寶劍,盤腿坐下,劍就一字橫擱在雙膝上。他往前一指:“那就是明日會盟之處。”秦邵順著手指望去,築台的工地上篝火通明,高台已經初見雛形。左邊還有小隊軍士正往工地搬運,想來就是鮑韜的隊伍。
“我要是也有袁本初那樣的名聲就好了,並不需要明爭暗鬥,順理成章地就成為關東最高軍事長官。可歎啊,可惜。”也不知道這話是真的在感歎自己的際遇,還是在諷刺袁紹的有名無實。
“哈哈哈。”秦邵聽罷大笑,“想你曹某人在京城隻是個小小的校尉,董卓一來便要與你謀事,還說沒有名氣?如果你肯和董太師合作,恐怕現在已經位列九卿了。”
“這等醃臢名聲,你倒是記得挺牢。”曹操說罷往西邊眺望去,低聲說道:“我自比不了一些大臣,能夠曲意逢迎董卓那老賊。”
“你說王允?”
曹操瞪了秦邵一眼:“你那錐舌利嘴,好生殺人啊。虧得此處四下無人,否則王司徒豈不有滅族之災?”頓了一會兒,曹操拔出寶劍,劍翼上泛著寶石般的月光,“想當年王司徒也是和皇甫嵩大人一同平定黃巾之亂的功臣,現在卻委屈在奸賊之下,也真是難為他了。”
不遠處的士卒,圍起篝火開始打鬧了,聲音可以傳到四五裏外。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將軍的部屬。秦邵坐下來,和曹操肩並著肩:“王允和袁紹,都是名震海內的世家大族。一個為了幼帝,委曲求全;一個為了私利,兄弟反目。光靠名氣,根本成不了大事。尤其是孟德你,應該早就斷掉這個念頭了。這十幾路諸侯,不過僅僅是個開始。你需要積攢的是真正的實力。”
“我還在考慮這樣是對還是錯……”
“孟德你怎麼也說這種夫子話。隻要你還仰仗著陳留發來的微薄軍餉,靠著孝廉[7]的家資招募兵勇,你就無暇討論對與錯。順勢而昌,逆勢則亡,你若看清了如今的酸棗,便不該再有彷徨啊。”
“是啊。”曹操也不得不歎息著認同。十六年來,他作為大漢王朝最忠誠的臣子,與宦官、農民起義及權臣搏殺,維護王朝最後的一點希望;現在要讓他拋開這些,用兵戈來化解朝政的危機,著實有些難以轉變。不過曹操對天下大勢是心知肚明的,“酸棗就是縮小的關東,關東不過是個大些的酸棗。就讓曹某在這酸棗之地,坐觀山東諸侯,孰忠孰奸、孰能孰劣吧。伯南,你須著我一臂之力啊。”
“惇、淵、洪、仁,各俱才幹,忠心不二。恐怕用不上我吧。”
“他們的確都是我的左膀右臂,股肱心腹;但是人若隻有強健的體魄而沒有聰明的耳目,還是不能克敵製勝。你應該成為我的明目聰耳。我決定以我的坐騎為名,建立一支名喚‘絕影’的隊伍,作為我的哨探耳目,也作為我的奇兵底牌吧。不知道伯南你可願屈尊,成為它的首席?”
“‘踏雪淩雲,絕塵追影。’‘絕影’此名甚好。看來你是一定不讓我繼續過這種閑散生活嘍。”秦邵大舒一個懶腰,索性躺在了地上。
曹操回過頭俯視著他說:“曹家的軍糧可不是那麼容易吃的!”二人撫掌大笑。而在頹牆另一側的大帳中,好多聲音也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