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夜半歌聲3(2 / 3)

吳客來並沒有馬上打開,而是問:“這就是袁籍昨天給你的那一封?”

林從容點點頭,道:“你讀的書比較多,幫我看看這上麵兩句說的是什麼意思。”

吳客來將信封裏的短紙抽了出來,看了半天,又轉向林從容,一臉狐疑。

林從容道:“你也看不明白?”吳客來道:“這兩句詩並沒什麼特別,袁籍會是什麼意思?”

林從容道:“他是什麼意思,當然隻能去問他自己。”

吳客來道:“你有沒有問過他?”林從容道:“問了。”吳客來道:“那他是怎麼說的?”林從容道:“他說這兩句詩可以保他家宅安寧。”

吳客來沉吟片刻,道:“這似乎一點也聯係不上來。”

林從容道:“聯係得上來,因為這兩句是他們讓他寫的。”

吳客來不會不清楚“他們”是誰,但有些地方還是想不明白,他問道:“袁籍將信給了你,保他安寧之事就無疑落到咱們身上,可他們為什麼又要保全袁籍,難道袁籍同他們有什麼關聯?”

林從容道:“袁籍同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我不得而知,這位夏公子前腳剛從袁家離開,我們若後腳便派人去保護袁家,離情門在武林中的諸多仇家會怎麼想?”吳客來道:“他們首先會認為袁家同離情門有關係,而我們出麵保護袁家,必然也會令他們以為我們同樣是站在離情門一邊的,要是這樣的話……”林從容接道:“要是這樣的話,今後來這裏找麻煩的人恐怕要將山莊一把火給燒了。”

吳客來歎了歎,道:“可若不這樣,若不按離情門的意思去做,沒準立刻就會大禍臨頭。”

林從容道:“所以離情門暫時不對我動手,一是為了引出他們的幕後仇家,二是因為我還有值得利用的地方。他們將袁籍拋過來,便是要我同眾多武林中人對立,這無異於絕了我的後路,後路一絕,我就隻能乖乖地任由他們擺布。”

吳客來忽搖了搖頭,說道:“不,為今之計,應該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林從容看著他,問道:“你說說,是哪一條路?”吳客來正色道:“找人幫忙。”林從容道:“你認為有誰可以幫得了我?”

吳客來道:“解鈴還需要係鈴人,誰挑起的爭端,誰就有責任將爭端平息;誰激起的風浪,要端平話也一定少不了這個人。”

林從容道:“可我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如何去找?再說他也不是傻瓜,隻要他一站出來,承認了這件事,就等於告訴整個武林,這件事是他挑起的。各大幫派死傷這麼多人,他卻在一旁坐收漁利,那樣不僅離情門不會放過他,就連黑白兩道參與此事有關的各路好手隻怕都要殺之泄憤。我若是他,必定會將自己隱藏得非常秘密,絕不能叫別人識破自己的真實身份。”

吳客來又搖了搖頭:“我們不用親自去找,隻需讓整個江湖都知道流雲堡秘密替人送那筆銀子的事就行,這個消息一旦正式公布出來,流雲堡的本事就算再大,隻怕也得在眾人的強壓之下,將那人給交出來。”

林從容猛然站起來,大驚失色,顫聲道:“不行,絕對不行!我要是自己承認,家父多年來的名聲毀盡不說,朝廷裏也肯定會有人拿當年的事做文章 。如此一來,家父在朝中的那些門生必然會受到牽連,他們要是出事,我在朝廷裏的關係網從而也會跟著完了,想我二十年苦心經營,到最後還能剩下什麼!”他的生意若少了官方撐腰,一夜之間便會破產,無論哪個做生意的人,破產這兩個字肯定是最不願意看到的。

隻聽吳客來緩緩道:“凡事有得必有失,得和失之間隻能靠老爺你自己來衡量了。”

林從容喘息著坐了回去,閉上眼睛,胸口波濤般起伏跌蕩,錢和命他隻能選擇一樣,絕沒有一點回轉的餘地。

過了許久,他終於慢慢平靜,歎息一聲,道:“我這就趕去將袁家父女接上山來,還勞煩吳兄你下去走一走,幫忙將能調度的人手全部調回來,從現在開始全莊上下高度戒備。”

吳客來注視著他,道:“看來你已經想好了。”林從容無奈地笑了笑,道:“該來的總是要來,避不開的怎麼避也避不開,世上既然沒有後悔藥可吃,想太多也沒用。況且十五年前的事並不是我一個人造成的,要扛當然不能由我一個人來扛。”

他說完又站了起來,立刻向門外大步走出去。

夏紅葉並沒有回客棧,他雇了一輛馬車,又買了一些在路吃的幹糧,顯然他要趕遠路,並且沒打算中途停下來歇息。

趕車的年輕小夥瘦實精幹,比起今天上午拆馬車的那個車夫足足矮了一個頭。夏紅葉所以會上他的車,隻是因為他將胸口拍得很響,別人要一天半才能到的地方,他敢打一天的包票。

車子越快,收費自然相對要高一些,夏紅葉已將自己所剩下的一些銀兩全給了他。

上了車之後,他立刻就發現,自己的錢出得一點也不冤枉。小夥子年紀雖輕,趕起車來卻像走慣了鋼絲的老手在平地上跑一樣,又快又穩,似乎天生就是塊趕車的料子。

可車子才出城沒多久,趕車的小夥子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拍的並不胸口,而是屁股。

他本該早就想到的,這人出這麼多錢,又這麼急著要趕路,多半是遇到了麻煩事,想急著開溜,這筆買賣按理不該輕易接下。但他幹這一行,如果對每個客人都想得太多,隻怕連老婆孩子都要跟著他餓死,所以一遇到這樣的情況,是接還是不接,則取決於自己對客人的觀察。

察顏觀色本就是生意人必須要學會的本領,夏紅葉雖然出錢多,卻沒有半點心疼的樣子,雖然要急著趕路,卻不見半點慌張焦急之態。他上車之後,人便往車壁上一靠,閉著兩眼,即沒有催促,也沒有問東問西,一副悠然安定的樣子,你若能他身上看出有麻煩那才是怪事了。

小夥子暗暗罵了聲,拉住馬頭,停下車子,對擋在前方路中央的六個人、一口棺材大聲喊道:“前麵的人,我們正急著趕路,還請行個方便,借道讓我們過一過。”

攔路的六個人身穿白麻衣、頭上紮著白麻緞,每個人臉上都有著一股說不的憤怒與悲壯之色。

這種臉色隻有在同強悍的敵人拚命之前才會顯現出來,小夥子已看得愣住,他完全可以感覺到接下來這地方必將發生不愉快的事。

六人中為首的一人即時向前一步,緊握雙拳,衝著趕車的小夥高聲喝道:“快叫車裏麵的人出來!”說到“車裏麵”三個字,原本在車箱裏麵的夏紅葉便已不在車箱裏麵,“出來”兩個字剛出口,夏紅葉忽然就站在他們六個人前麵。

夏紅葉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他們身後的一口棺材,立刻就明白他們想幹些什麼,他們想給棺材裏的死人報仇。

但他卻不明白棺材裏的人為什麼會死,他們為什麼要找自己報仇。

棺材裏的死人顯然就是這六個人的師父,這六個人便是前日在千佛塔下的六個道士。

夏紅葉沒有看其他的人,卻盯著剛才喊話的道士,他還記得這道士的名號——長清,華塵子的大徒弟,六個人裏麵屬他年紀最大。

長清用一雙布滿血絲眼睛狠狠瞪著他,緊握的雙拳抑製不住顫抖,咬著牙沉聲道:“你殺了人現在還想跑。”

夏紅葉道:“你們在等我?”

長清厲聲道:“沒錯,等的就是你,今天除非你把我們六個全殺了,否則休想從這裏過去。”夏紅葉道:“棺材裏的人難道是我殺的?”

長清道:“不是你還能有誰。”夏紅葉冷冷道:“你們憑什麼說人是我殺的?”長清道:“就憑你的刀,這地方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用刀殺死我師父。”

夏紅葉皺眉道:“你師父死在刀下?”長清恨聲道:“若非死在刀下,我們又何必來找你。”夏紅葉道:“用刀的人很多,不止我一個。”

長清道:“但能殺死我師父的,這裏卻隻有你一個。”夏紅葉道:“哦,我為什麼要殺你師父?”長清道:“這個問題我正要問你,我們之間的恩怨在前日便已兩清,大家各走各路,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可誰知你卻在暗中害我師父性命,無論什麼原因,我們武當派今後都容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