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夜半歌聲3(1 / 3)

“當然是他們給的。”林從容道:“他們自己訓練出來的鴿子,除了聽他們自己設定的聲音外,當然不能受其他聲音的控製。”夏紅葉道:“你如何能知道他們的鴿子什麼時候會來,鴿子若不在附近,你吹這哨子又有什麼用?”

林從容笑了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嘛,頭幾次吃不準時候,隻好隔三差五地沒事多吹一吹,打交道的次數多了,自然就可以清楚他們的辦事效率,這樣鴿子來回的時間便不難估計。”

夏紅葉道:“哦,依你估計,鴿子回來大概還要等多久。”

林從容望了一眼外麵幾株迎客鬆留在地上的陰影,笑道:“他們的辦事效率一向很快,已經不需要再等。”他走到外麵,仰頭向天,將哨筒含在嘴上吹出“絲絲”的響聲。

“絲絲”之雖然聽來雖甚是微弱,卻綿長不絕,仿佛已穿透腦髓,傳了到了很遠的地方。

就在這時,不久前消失在天邊的那個灰點突然又再度出現,灰點逐漸變成一隻鴿子,鴿子揮動著翅膀,哨筒裏發出的“絲絲”聲就如同一條係在它脖子上看不見的長線。

鴿子還是剛才那隻鴿子,信筒也還是剛才的信筒,信筒裏的紙條卻多出了一張。

林從容拔掉筒塞,倒出來的兩張紙條一白一紅,他將紅紙條自己收了起來,白紙條遞給夏紅葉之後便走到一邊,端起了那碗原先沒咽完的苦茶。茶已徹底涼了,他隻有將茶碗放下,找張椅子坐下去,閉上兩眼,靜靜養神。

白紙條將流雲堡這兩個月已來在江湖上的動靜記錄得相當詳細,夏紅葉完全相信這上麵寫的絕對不假。但為什麼還有會有一張紅色的紙條?林從容為什麼不給他看?

他朝林從容看過去,問他道:“那張紙上寫著什麼?”

林從容睜開兩條眼逢,說了兩個字:“帳單。”

夏紅葉沒問下去,飛鴿幫的消息當然不是免費的。

林從容笑著接道:“我得在三天之內給他們寄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過去,人家放鴿子是賴帳,我放鴿子卻要給錢,他們三天收不到錢,日後這鴿子我便想放也放不成了。”

夏紅葉沉默片刻,忽道:“這次你可以破例,錢我自己付。”

林從容道:“你豈非已經付過?”他沒讓夏紅葉開口,接道:“你向我打聽,便是給我林某人麵子,還有什麼東西能比麵子更值錢?你付的價錢已遠遠高出了五百兩,若是要認起真來,我還得倒找你一筆,所以你現在不妨開個價。”

“再見。”這就是夏紅葉開的價,幹脆利落。

他剛說完這兩個字,人已到了十丈之外,似乎連片刻也不想多留。

林從容的聲音從他身後飄過來:“昨日你在城中遭遇刺客之事,我雖不知道是誰幹的,但知府大人那裏我已經打點好,你可以放心,本府十六縣絕不會有官差來找上你。”

這無疑為夏紅葉剩去很多麻煩,他淡淡地道了聲“多謝”,迅速向城裏趕回去。

冷茶已被換走,林從容的眸子卻仿佛比茶還要涼許多。

“想不到他就這麼走了。”吳客來從外麵走進來,挨著他坐下,道:“看來他並沒想和老爺你過不去。”林從容定了定神,緩緩道:“他的人雖然走了,卻給我留下來一個包袱。”吳客來道:“他這一去,凡是參與過當年那件事的人必然會聞風而動,你是不是怕被這件事牽連進去?”

林從容道:“用不著牽連,我本身就在這件事裏,畢竟收銀子的人是我,那可是二十萬兩銀子,已經多得可以壓死很多人。”

吳客來道:“可你當時也不知情,誰又能想到剿一次海盜竟然能在江湖上刮起一片血雨腥風,會死那多武林中人。”

林從容道:“縱然我那時的境況萬分緊迫,可腦子裏並不糊塗。誰會輕易送給你一大筆銀子,銀子越多,收起來就越燙手,送銀子的人又怎會為了幾個海盜而弄出如此大的手筆。”

吳客來道:“可你還是收了。”

林從容歎道:“我不收自然會有別人肯收,二十萬兩銀子就算是皇帝老子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再說我當時的確需要一大筆錢來解燃眉之急,也許他們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找上我。”他停了停,續道:“當時還有些在武林中有名望、有地位的人接連上門來對我進行勸說,讓我說服家父,幫忙將朝廷水軍給調出來。對方能出得起高價,又能動員這些江湖名宿,我當時區區一個小輩,怎麼能招惹得起他們?又怎能不按他們的意思去做?”

吳客來沉默片刻,忽抬頭看向天花板,道:“這麼說他也一定能想得到,但他為什麼就這麼走了?”林從容道:“他現在最首要的,肯定是先找出送我銀子之人,這個人無疑就是真正的幕後策劃者,他這麼做,也許是想通過我將那個人引出來。”吳客來道:“那個人是誰,你不是也不知道?”

林從容道:“我不知道他,他卻知道我。我收了他的銀子,他隻要聽到了風聲,第一個想到的很有能就是我。因為當時流雲堡是秘密聯係找上的門,我要是不開口沒人會懷疑到她們。”吳客來道:“她們既然是秘密找你,那這二十萬兩銀子的事又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林從容道:“一個人無端端多了一大筆銀子來救急,誰都不免會有些好奇,再加上老太爺接下來在朝廷上的舉動,有心之人,不難推斷我收了別人的銀子。”

吳客來許久沒有開口,他到現在已差不多能明白林從容所說的包袱是什麼。

銀子越多越燙手,不燙手的銀子除了親娘老子外,沒人會送給你。

但銀子終歸是銀子,它就算被扔在垃圾堆裏還是會發光的,它再燙手,也會有人冒著手被燙掉的危險來搶著要。

為了它,掉腦袋都可以管他娘的豁出去,更何況區區一雙手。

更何況手和腦袋都長在自己身上,隻要自家的腦子夠機靈、手腳夠利索,燙手也可以變成順手。林從容現在就得動運自己的腦筋和手腕去解決這個難題,要解決這樣的難題無疑會死很多人。如何能保證自己平安無恙、不在死的人之列呢?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逃到一個神鬼不知的地方,改名換姓躲上個三年五載,待他們打完殺完、風波平息之後再出來。他若是孤家寡人一個,這個法子現在沒準已經用了,可他畢竟是三個女人的丈夫、四個孩子的爹,他跑了,這些妻兒幼小又怎麼辦?

要殺夏紅葉也許並不難,用錢便可以解決,他不缺錢,他的錢就算將夏紅葉的命買一百次都已經夠了。問題是在夏紅葉背後的人,這些背後的人用錢就很難解決了。夏紅葉很明顯是這些人放出來的長線,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在明處吸引仇家的注意力,而他們自己則在潛伏於暗處秘密調查、行動,默默等待時機。

這些人既然能查清當年自己收人銀子的事情,說明自己早就他們被盯上。

若是現在出錢請人要夏紅葉的命,很可能會被他們暗中察覺,他們便會先下手為強,僅憑自己的力量想要對付他們無疑是死路一條。

十五年前尚有朝廷水師相助,武林中去了那麼多好手,仍舊是傷亡甚重。現在朝廷當然沒法指望,況且經過一次滅門教訓,無論誰都會學乖的,再加上長時間的修養生息,他們必然已準備妥當,對付起來肯定更加困難。

還有最後一點,那便是夏紅葉的武功。

以他的年紀,若沒有武功絕頂之人的功夫,根本不可能打敗威震華南的黑道第一高手。他的武功足以證明以上推測,足以證明離情門重出江湖的實力。

林從容的推斷不見得完全正確,卻非常合理。

一個已經成功的人,在想事情的時候,往往事先都會先朝最壞的方麵打算。隻有事先做好最壞的打算,萬一大難臨頭,才不至於亂了陣腳,才不至於讓事態完全脫離自己的控製。

眼下他不能坐以待斃,他必須要在腦中理出一個方略,必須盡快做好最壞的打算。所以當吳客來問“我們現在該做些什麼。”的時候,他手中已多了個信封。

信封放在茶幾上,被慢慢推到吳客來一邊,林從容對他道:“你打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