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可沒時間準備,老爺子說了,讓你立刻過去領路,他要去看‘鍛造之爭’。”
“那裏邊火燒火燎的,覃師去幹嘛,別熏著了。”
“我可勸不動,要勸你去。”
路州侯果斷放棄,縮著脖子跟在了覃粟後邊,七拐八拐走到一架樸素的馬車前,撩起車前帷幕,恭敬行禮:“覃師,學生盧景雲有禮了。”
馬車裏端坐著一位衣著普通的老人,五六十歲模樣,頭發花白,一絲不苟地束成小髻,帶著一根木簪,渾身上下沒有定點飾物,隻有腰間一塊隨身攜帶的古樸木牌表明他的身份。——這是太學的一位先生。
然而路州侯卻心裏清楚,這老人絕對不是個普通的先生。覃竹異出身陋巷簞瓢之家,成年後拜入儒門家學旁聽學習,因才思敏捷而受到家主喜愛,然而他卻並不想和其他人一樣通過舉薦進入官場,而是選擇留在太學治學,如今已經有二十餘年了,年歲和路州侯差不多的官員,近一半都曾在他門下學過儒家治世之術。
覃竹異撩起眼皮看了路州侯一眼,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路州侯把頭埋得更低:“覃師請下馬車,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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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來路州城的人太多,天氣又是連番大雨,季沁索性租借了州衙裏平常用來運輸軍備的芥子印。芥子印中有方圓十餘裏的空間,火爐鼓風季沁早已讓工匠趕工壘砌,每個火爐還配有鐵錘、鐵夾、砧子等工具。
鍛造師由季家仆人有條不紊地引入芥子印,他們各自選擇了自己的位置,因為都帶了自己用慣的工具,看也不看季沁準備的東西,就直接將那些丟在了一旁。
季沁穿了一身便於行動的男裝,綁了袖子躲在角落裏偷瞧,見他們這般反應,也不生氣,依舊笑嘻嘻的。
一排身著日常軟鎧的士兵整齊步入了芥子印,列隊散開,將數百個風爐圍在中間,將參與鍛造之爭的人員和看熱鬧的百姓明顯區分開來。
周遭安靜下來。
姬珩出現在芥子印入口處,他身著玄色便服,更襯得五官如玉般清冷。他環視一周,快步進入。白羽衛行禮,聲音整齊劃一。他路過季沁躲身的角落,停了步子,側頭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捉住她的手腕,將人抓到身邊,這才繼續朝前走去。
季沁一愣,沒想到來的人是他,她還沒回神,人就被拽得七暈八素,連連求饒:“姬珩你輕點,手疼疼疼,哎,我不是請的謝將軍嗎,怎麼是你來了?”
“很失望?”
“……不不不,我是說要是你的話,出場費不是得比謝將軍貴嗎?我這會兒窮得厲害付不起嘿嘿嘿能打折不?”
“閉嘴。”
季沁不知道他哪來的火氣,但也不敢再貧嘴招惹他。
兩人站定,眾鍛造師行禮。姬珩點頭示意,道:“此次乃民間自發而成的技藝比拚,比試最高時限為十日,眾人可用手頭工具鍛造得意作品,交由州冬官評判。”
姬珩話音剛落,一個高亮的嗓門就從後邊傳來。“殿下,請問季沁那小王八犢子呢?我大老遠從帝都趕過來的,就是為了揍那小犢子一頓。”
“你爹爹在這呢。”季沁笑眯眯的招招手。
“嘿我這暴脾氣,你敢過來吃爺爺一個拳頭?”
姬珩輕咳一聲,季沁躍躍欲試的表情頓時一僵,眼觀鼻鼻觀心做乖巧狀,那亮嗓大漢也安靜下來。他繼續道:“再有喧嘩者,逐出芥子印。比試開始。”
周遭小聲竊竊私語一番,行動派的立刻開工擺出大幹一場的架勢,外邊看熱鬧的百姓也在外邊指指點點地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