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便看在皇上的麵子不與將軍計較了。”楚宵盤腿坐下,執壺懸酒,大概是瞧見衛容的窘境,眼中滿是嘲弄意味。
可衛容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惡意滿滿的笑,心中亦是冷歎,她既然回來了,必定不會讓他得意太久。
席間,文官巴結著給楚宵敬酒,武官則向衛容連聲道賀。
衛容東夷征戰三年,她比走時高了些,隻是性子裏還是死板了些,睚眥必報的毛病還是沒改掉。
好好的慶功宴因為王爺和將軍水火局勢尷尬散場,衛容喝了不少酒,腦袋沉重,她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喝多了更加不舒坦。
好不容易晃晃悠悠到了丹鳳門外,衛容正想喚人牽馬去,迎麵卻駛來一輛馬車,鎏金頂蓋,馬為良駒。
“本王倒不介意與大人同行一段。”
車內探出一張衛容百般嫌棄的臉來,春風拂麵的笑,眼眸裏藏著的是鋒利的刀。
“原是三王爺,下官還尋思是誰,這般奢侈,豪車名駒,光天化日之下在丹鳳門外如此張揚。王爺就不怕雙眼朝天,馬車駛到溝裏去?”衛容的眸光從他身上掃過去,口舌之快她同樣要逞!北齊向來以節儉治國,官員們就算有點小錢小闊也不敢在宮中顯露,可唯有楚宵身為皇室之人,還如此明目張膽的露財。
“本王過什麼樣子的日子什麼時候輪到將軍過問?”楚宵的臉與衛容貼得極近,輕輕吐出的氣息裏夾帶著淡淡木香。
衛容聽他說著又環顧四下,此處無人,好機會!她腰上的穗角在風裏揚起來,“王爺,人可以無恥,但不能無度,更不能沒有底線啊!”言罷還不忘一笑,那笑是三分猖獗七分得意。
“既然將軍不給本王這個麵子,那便算了。”絳紫色的身影被掩蓋在落下的簾角後,還沒等衛容反應過來,馬車已踏塵而去。
衛容立在原地神思一陣飄忽,三年未見沒想到他的變化還真是不小,與三年前不同,與七年前判若兩人,
三年前的楚宵鮮衣怒馬,氣宇非凡,有人讚他“芝蘭玉樹,風華無雙”,是北齊數一數二的少年,亦是萬千閨中少女的夢中良人。
十八歲那年衛容隨父出征,那是她與楚宵的關係還不像現在這麼僵硬,好歹她出征那日還來了出城樓相送,讓她心中稍稍感慨了一下,隻是後來世事變幻無常,已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恢複如初。
當年皓如月傲如星的三皇子長了幾年反倒變得驕縱蠻橫,奢靡無度,待人輕佻,名聲敗壞,那些力薦他為儲的聲音同樣日漸衰落。
還有些瑣碎的記憶更加久遠——衛容十歲那年進了宮塾讀書,自幼被父親當做男兒生養的衛容眼中少有他人,力氣比別人大,身手也靈活輕巧,仗著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大搖大擺進了宮塾。
“不是說衛將軍家的是個姑娘,怎麼是個小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隻可惜外麵“孩子王”的衛容初剛進學堂就引起一陣哄笑,眾人拿她性別取笑於她,她氣急敗壞之下擼起衣袖便欲出手,說時遲那時快她那一拳頭還沒打出去人群裏就傳來陣吼聲。
“你們幹什麼!”
一個藍衣男童從人群裏衝出來挺身擋在衛容身前,衛容嫌他礙事,本想一把推開他,可看他弱不禁風的身板萬一一巴掌拍過去一命嗚呼了怎麼辦?再加上進宮前爹爹千叮萬囑讓她一定小心,年幼的衛容平衡再三還是把手頭那股怪力壓製下去。
隻是她沒想到那個時候幫自己出頭的小子是當今皇後的長子,當年眾望所歸北齊儲君。
“哎喲!大人,您的馬來了!”衛江牽著馬過來,夕陽半落,雲霞漫天,衛容一身鐵甲銀裝被染得紅透,恰如烈血生花。
七月殘陽的餘熱打在她臉上,荏苒時光,白駒過隙,衛容拉過馬繩,縱身上馬,未曾多想絕塵而去。
“大人今日是怎麼了?”衛江望著自家大人遠去的身影這才反應自己被落下來,“哎啊,大人,我怎麼辦呐!衛江沒騎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