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衛府之中肅穆蕭然,因衛容常年在外征戰,所以府裏荒草叢生,衛容的母親早逝,父親在她十八歲那年與北漠一役中戰死沙場,她猶然記得父親生前常說的話:
“我衛家人守國衛疆,此生必當馬革裹屍,上忠於君,下行於名。”
她那時年紀尚幼,現在想來這些話,又想到自己在沙場之上的那些事情,似乎是懂了許多。
然而最讓她不能忘記的,是與北漠一戰中,父親本不必死,那時朝中派出三十萬大軍對戰北漠五十萬的軍隊,本就實力懸殊,加上軍糧短缺,士兵們士氣不足,被北漠屢屢擊敗。而父親派人發回朝中的支援信箋,在朝中引起的軒然大波,朝中有半數人支持加兵增援,又有半數人反對。
而最終駁回父親信箋的人,卻是楚宵。
衛容一直以為,如果楚宵當初沒有駁回父親的增援信,父親或許就不會死在那一戰當中。
夜色寒涼,衛容獨坐在大理石的台階上,銀銀的月光落下來,忽的,高牆外頭傳來一陣嬉笑喧鬧之聲。
衛容很是好奇這生更半夜的,何人還在外頭,便飛身倚在屋頂上。
“嗬,原來是幾個官宦富商家的公子。”衛容抱肩而立,五個男子高矮胖瘦,形態不一,有的微醺,有的大醉酩酊,隱約間,她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們可知道,嗝,這,這是誰的府邸啊?”中間那個體型壯碩些的男子開口說道。
“喲,誰不知道,這可是女將軍衛容的將軍府。”旁邊一人言道。
“這衛將軍恐怕年紀也不小了吧,嗝,如今早該過了嫁娶的年紀。”其中一個男子笑容猥瑣,衛容隻能在月色裏看到那雙細細的眼,“不過,這京中,誰敢娶她為妻啊。”
“可不是,雖說男人娶了她必定是飛黃騰達,前途無量,可誰願意娶一個母老虎進門,嗝,在下不願意,不知諸兄願否?。”
“王兄說笑了,別說娶了,我若是看見這衛將軍,都得嚇得抖三抖,她手中的那把大刀可不是開玩笑的。”
“衛將軍年紀雖長,卻一心為國,誠心可鑒,我以為,娶她,並無不妥。”
衛容突然聽到人群中微微嘶啞的男音,她順著聲音望過去,隻看到一個白衣書生模樣的男子,在略微發黃的月色裏,衣衫也被罩了一層輕紗。
“喲,看來趙兄到是對衛將軍有點意思。”
一行人的目光在這句話落地之後皆拋向了說話的男子。
“趙兄若是有意,不妨去給衛將軍做上門的相公如何,哈哈哈哈哈”
“有理有理,未嚐不可,哈哈哈哈”
街巷中回蕩起一群人戲謔的笑聲,衛容卻再也沒有聽到那男子的聲音。
她是多久沒有想過婚嫁了,連從小服侍自己長大的丫鬟前年都已嫁了人,府中那些與自己一同長大的姑娘們早已為人妻,為人母,可她卻從來都將自己當做男兒一般看待。不知為何,她又想起了楚宵白日裏說的那句話:
其實你擰起眉頭的樣子,倒是挺像個女人的。
衛容腦海之中思緒一片混亂,趁著夜色尚未黑透,回了房內,躺下睡了過去。
第二日,衛容起了個大早,一身玄色的官服顯得她眉宇之間愈發英氣,看上去比京中大多男兒要俊俏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