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一直把她倆帶到一家小店門前，開開門，把姐倆推進去。進了老頭的小屋，姐倆英名其妙地望著老頭。老頭變戲法兒似地拿出她倆的手槍，遞給他們：“這是你們的，拿去吧。”
昭華火了：“你！你搞嘛鬼？幹嘛不讓我們去報仇！你是幹嘛的？噢，你捉了我們，想去領賞，是吧？”
“昭華！”震華忙喝住妹妹。
“我是畢岑。”老頭慢慢說道眼皮都沒挑。
畢岑？好耳熟啊！姐妹倆相對而視，猛然記起來了，他就是曾經救過孫諫聲的畢老爹？震華顫顫問道：“你是，救過孫諫聲的畢老爹？”
老漢默默地點了點頭。
“老爹——”姐妹倆對視了一眼，撲入老爹的懷裏，失聲痛哭起來。這幾天來，她們哭都沒敢大聲哭過，今天見了親人，悲痛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了。
“哭吧！孩子，老爹知道 你倆心裏難受。痛痛快地哭吧……”老漢也掉了幾滴眼淚。
哭了一陣子，震華問老漢：“老爹，你怎麼認識我們？”
“這還用問，你們是革命軍政府的翻譯官嘛。”老漢說，“你們都是有學問、有大用的人，可不能白白去送死啊！張建功早就揚言要抓住你們。你倆去行刺，還不是自投羅網！”
“您怎麼知道我們要去行刺？”昭華問。
“想叫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漢沒正麵回答，繼續說：“丁開嶂先生雷莊突圍後，傳下令來要保護失散的革命黨，賑濟革命黨烈士家屬。你們要忍一陣再說。先在這兒藏幾天，通車之後送你們回天津。”
震華姐妹順從地應允了。震華就：“老爹，我們走後，請您想辦法把孫大哥安葬。替我，替我們上一柱香……”
“這個，不勞囑咐。”老漢無限感慨地說，“多好的後生啊，死在了叛徒手下！他們的血不會白流。這個仇一定要報！你們回去找同盟會，繼續幹吧！記住我的話，我老漢沒多大學問，可我認定了革命早晚要成功！”
“嗯！”震華昭華同時應道：“晚輩定不負前輩厚望，矢誌革命，完成先烈未竟之功……”
三十一
一列火車經過雷莊。車廂裏端坐一人，他身材魁梧、高大、雄闊，一臉絡腮胡，環頭豹眼。這是第八十標三營管帶馮玉祥，由海陽鎮被押解回保定。他看到車窗外戰後的慘景，看到第三鎮的部隊還正在調兵，不由地眥裂發指，心如火焚，握緊拳頭在車上狠狠地擊了幾下。他想到那為國捐軀的弟兄們，心中暗暗發誓：“有一天我還能手握兵權，必繼承死難同誌的遺誌，推翻萬惡的清政府，除掉賣友求榮的張建功和三鎮軍閥。”
王金銘、施從雲倉猝起義於灤州，馮玉祥尚未獲得已經起義的消息，還在海陽鎮急切期待煙台南軍和灤州的音訊。
自王金銘由海陽鎮走後，馮玉祥與鄭金聲、王石清、戴錫九諸人在軍營暗中鼓動，宣傳革命道理，集聚力量。一天早晨，忽然標統範國嶂的衛兵來到營部，說範國璋有要事相商。馮玉祥沉吟了片刻，也許範國璋從灤州得到了起義的肖息，驚慌失措，要他去相商對策，便與範的衛兵一同來到標部。
衛兵進去報告，不一會兒，範國璋滿麵笑容地出來迎接，說：“袁大人來電報，詢問這裏駐軍的事情，我要回個電報，煥章兄是我們這兒的秀才，你替我幫幫忙。”馮玉祥心想：也許灤州處有了動靜，朝廷要調兵鎮壓？不對，事先他們一定會和自己打個招呼。他坐下來寫稿，直至中午，並不見範國璋來，就對他身邊的一個弁目說：“時至中午，我回營部吃飯，飯後再來！”不料那弁目向他尷尬地一笑：“馮管帶，你耐心坐一會兒吧！標統有話，不讓你出這屋子了。”
馮玉祥聽罷，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為什麼？”
弁目為難地說：“你那天晚上和王金銘管帶的談話，協傳戒統標統全都知道了。今天得到張建功的密報，說王金銘、施從雲今天在灤州成立了軍統政府，你是參謀總長。昨天王、施二位管帶派人來向你密告改變起義的計劃，也被範大人扣押了。今天一早協統已經見檄文，所以才將你喚來。”
馮玉祥聽罷，又急又氣，焦急追尋分。施從雲急躁，王金銘心善，有張建功這樣的奸詐、卑鄙小人在身邊作崇，看來起義凶多吉少。他破口大罵道：“張建功這個賊子，賣身求榮，認賊作父，終不得好死！”
弁目走近馮玉祥，貼近他的耳邊說：“馮大人，你別動怒，你的行動，早已暴露在範標統的眼下。你的衛兵把營中的油印機送到你家，曾被蕩婦標統看見，兵工來在軍營中發現了大批油印傳單，於是對你暗中注意，從那時就把你監視起來。馮大人，你多多保重吧！”
馮玉祥被監禁的第三天，傳來了王金銘、施從雲、白亞雨等人犧牲的消息。馮玉祥失聲痛哭：“王懷慶、張建功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我馮玉祥若有出頭之日，一定先斬爾等狗頭，祭奠英靈。”言罷，他朝西北方向跪了下去，默默磕了幾個頭，沉痛地悼念死去的戰友們。
在第四天早上，執行官梁喜奎與幾個弁目來到監禁室。梁是馮玉祥的朋友，相交甚厚。見了馮玉祥，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說：“煥章兄，你吃苦了！”隨即苦笑一聲說，“你已尼批準遞解回籍，今早便解往保定去！”
馮玉祥一驚：“難道他們就這樣輕輕地發落了我？”他狐疑於看了一眼梁喜奎一眼。
梁喜奎貼近他的耳邊說：“煥章兄不必多疑，這樣地從輕發落於你，一則是由於保皇派見王、施已死，如再追究怕激起新的事變；二則是因為陸建章大人頗受袁宮保的器重，近日特調北京任防營務執處處長，他從中調停，才有今日的結果！”停了一會兒他安慰馮玉祥道：“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終有一天，能親殺國賊，匡複反清大業，這樣的重擔，隻有煥章兄你來擔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