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晚雲聽到這些傳聞,心下暗自高興。知道張建功已看準皇家必勝,他為皇家保住了州城,立此大功必得封賞,自己贖身有望了!等到傳言越來越多越來越凶,晚雲心裏不由得陣陣發冷害怕起來。對自己柔情似水,百依百順的張建功,竟真是個殺人魔頭!軍人要打仗、打仗就要殺人,可是他也太……,唉,這也許是我的罪過!她悔恨起來,自己隻是讓他瞅準機會升官發財,哪知他會殺那麼多人!想象著人們傳說張建功如何殺人,她寢食不安,光做惡夢。
“聽說有個叫李秉祥的革命黨,叫人家在城樓上剖膛破肚,挖出心肝肺,那血,從城牆上頭直流到城牆底下,哎呀呀,嚇死人了!”
“還有一個姓李的,是革命的炸彈手,有本事的人哪!讓人家捉住了,不砍頭不槍斃,用棍子打,活活硬給打死了……”
“咳,這還叫死的痛快的!知道嗎?那個抓三營隊官的,是一營一個排長,叫張振甲。讓張建功收拾的……咱們爺們有時也發狠,可也沒那麼狠過!重刑之後,把兩隻眼睛給剜了出來……”
“媽呀!”晚雲聽到這裏渾直起雞皮疙瘩,嚇得磕打牙冷戰。
這天,晚雲聽到一個消息,明天張建功要把那個排長弄到偏涼汀來處死。她暗下決心,要去看個究竟。
偏涼汀的人們被驅趕到火車站廣場,看處死革命黨。九點左右,嶽兆麟、張建功全副武裝上了監斬台。嶽兆麟對張建功的淫施暴虐頗不以為然。張建功在灤州殺人,他可以不去,到偏涼汀來處死亂黨,他不得不出來做做樣子。他也加了張建功的小心,免得被他抓住口實。他也看出來了,為了升官,張建功這小子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張建功看著廣場上擠滿了人群,十分滿意,嘴角掛著一絲冷笑。他看看嶽兆麟,“標統大人,時辰已到,是否……”
嶽兆麟忙推辭說:“一切由你安排吧!”張建功高聲叫道:“帶亂黨!”
腳鐐聲響,人們就見一個遍體鱗傷,血流滿麵,被挖出的雙眼窩中還在流血的人被拖到張建功麵前。人群中立刻發出驚叫聲,紛紛低頭垂目,不敢看監斬台。隻聽有人破口大罵:“張建功!你這狗娘養的!你不得好死!”這人正是張振甲,他失去雙目,就用雙手亂指,破口大罵。
張建功嚇得“嗬”地叫了一聲。他清楚地看見張振甲那兩個血眼窩窿裏,流著殷紅的鮮血。他嚇得閉上眼,剛一合目,眼前卻又閃出朱佑葆那圓睜的怒目,呲咧的牙齒,耳中又轟鳴起那個聲音,“你不得好死!”他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他們都說我不得好死,今天,先叫他們不得好死!他發一狠:“來人!割下他的舌頭!”
嶽兆麟也覺得太過分,忙說:“張管帶,斬了便罷,何必……”
張建功“哼”了一聲,他早已不把嶽兆麟放在眼裏了。“割!割下舌頭,看他還罵不罵!”一聲慘叫之後,張建功怪笑:“你罵呀!不得好死,看準不得好死!”
張振甲一陣昏厥,稍稍蘇醒,又強支撐著站穩身子,兩隻被銬在胸前的手不住地比劃,不能痛罵敵人,他用手寫:“你不得好死!”
張建功初時不解,認為他痛得發抖,細看良久,恍然大悟,好硬的骨頭!他又暴叫一聲:“砍下他的十指!”
張振甲“啊”一聲痛吼,昏倒在地,他失血過多,再也動彈不得。台下百姓被嚇得魂飛魄散,不少人掩麵歎息,四周有人開始悄悄溜走,再也不忍看這閻王殿上的凶刑。
嶽兆麟被張建功的凶殘嚇得腿肚子直抖,不敢再說什麼,索性閉上眼睛一言不發。張建功見狀,心裏暗罵:“膽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再給你玩點新花樣看看!他想了想,喊道:“來人!去灤河冰上鑿個窟窿,叫這個亂黨去住平房!”幾個清兵應聲去了。
嶽兆麟看看張建功,苦笑一聲下台而去。
一會兒,清兵來報:“大人,鑿出來了!”
“把他塞進去!”張建功一聲嚎叫,清兵拖著張振甲向灤河走去。
廣場上人群大亂,有的嚇得拔腿就跑,有的要去河邊看個究竟,你衝我撞,亂踩亂踏起來,混亂中有人“呀!”一聲尖叫,喊聲驟起,“踩死人了!踩死人了!”
震華姐妹趁亂接近張建功,看看已在射程之內,震華便伸手掏槍,忽覺右臂一麻,手槍被人奪了去,她一聲驚叫,“昭華!”昭華剛把槍掏出來,右臂一麻,手中槍也不知去向。姐妹二人正自驚駭,就聽一老者喝道:“人家都走了,還不快跟我回家去!”一位麵目清臒的老漢不容分說,拽起她姐妹就走。
等把張振甲投進灤河,人群散盡,張建功要回灤州城裏。忽見道邊躺著一具死屍,原來是剛才被踩死的那個人,還是個婦道人家。他來了興致,吩咐衛兵帶他看看那踩死的人。
死者是個少婦,打扮花枝招展,塗脂掛粉,衣服被撕開,露著雪白的身子。這更引起了張建功的興致,他樂悠悠看著死者,死者鼻青臉腫口吐鮮血。這娘們也跑來看熱鬧,活著,準是個騷貨!嗯?這半天了怎麼也沒人來收屍?她娘家死絕了?張建功細看死者麵容,忽發一聲驚叫:“啊!……晚雲!”他一陣詫異,一陣驚悸,一陣眩暈,隻覺眼前滿是鮮血,血染的城頭,血染的灤河,血染的灤州大地……
震華姐妹被老漢拽著向鐵路北側走去,老漢一手一個,姐妹倆掙不脫甩不掉,隻好糊裏糊塗跟著走。這是怎麼回事?這老頭要幹什麼?震華心中納悶,慢慢想到其中必有蹊蹺,昭華卻是個不服氣,一路掙紮,越掙紮,小手被捏得越痛,忍不住叫了起來:“你是誰?要幹嘛?”老頭嚴厲地瞪了她一眼,低聲喝道:“住口!不要命了!”昭華一驚,知道自己天津口音露了餡,忙忍氣吞聲,看來老頭並無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