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3)

就精神實質而言,馬硯田是一個對社會對人生充滿希望、充滿信心,充滿責任感的暖色調的詩人。他的詩沒有冷峻的批判意識,沒有剛烈的情感力度,從而表現出一種平靜、平緩的暖意和溫存。不論是對祖國、人民、軍人這些恢宏博大的群體的禮讚、關注;還是對塵埃、土地,河流,山脈等自然存在的細部的掃描、繪製,情感的抒發都平和徐緩,並將這種愛“潤物細無聲”式地慢慢地滲進讀者的心田,給人以不盡地回味和留戀。如《家》:“還憶得麼/灣月如鉤/該是哪一株老柳/牽來一片蛙聲泣訴/就連喝喝鼠聲/也是溫柔。”詩人本應該把思鄉情緒抒寫得濃烈誇張,但卻如泣如訴,低吟淺唱,靜謐得如溪流悠悠。詩人的激情被稀釋和彌散後,更顯出詩意綿長,情意悠悠了。

如果係統地閱讀馬硯田的作品,光讀他的詩歌是不夠的,他的散文也寫得像詩歌一樣精美。他是用詩的語言、詩的意境來寫散文的,所以他的散文也同樣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而也形成了其散文獨有的審美個性。即:貌似小說的結構、詩化詩性的語言、另類隨筆的形式。我們常常可以從他的散文中看出詩的痕跡。過去,馬硯田是在寫詩之餘而寫散文,而現在隨著閱曆的豐厚、年齡的增長,寫散文卻成了他的主項,以致在他的《在泥土上獨坐》散文係列中在風格、立意、對象、取景上,與前期散文有了明顯的變化和差異。這與他離開軍界後直麵人生,零距離接觸泥土、植物,更廣雜的人群尤其是農民不無關聯。

在散文創作中,他以人物、景物、事物為依托構築了自己的散文陣地,並形成了一個屬於自己的係統。在這裏,我們選取兩篇散文以此對照他的詩歌作品。在《我的綠地》中,他這樣寫道:“性急的三月,頂著冰淩,就擠進了我的菜園,匆忙地布置著早春的景色。當第一聲翠鳥,來給菜園裏的雛菊、豆苗、韭菜問安,這清亮的鳥聲,是春天帶給我們的第一句謊言。自然,對田埂上,那些不請自來的蔓草,我也沒有輕視和疏離,對綠色,我從來不懷敵意。就連抬腳,也是輕輕複輕輕,我怕踩傷了春天的本意”。很顯然,在對綠地的描繪中,他是用詩化的語言來描寫的,抒情性、詩意性依然保留在他的散文中,但更多地是表現出一種對生活對人生、對民生的理解和感懷,表現出一種深刻的理性。在這篇散文中他這樣議論道:“若論低調,沒有誰比草的籽粒更謙卑者了。退讓與忍耐,是它們的天性。其實退讓與忍耐,有時候,是生命中的一種積極選擇。所以它們總是在荒土處,養兒育女。一花一回笑,一葉一菩提。要知道,它們養的兒也是兒,育的女也是女。”作者托物言誌,借草籽退讓與忍耐的天性來寫自己的人生態度、處世觀念。在他的散文《壟上秋歌》也同樣充滿了他對人生的認識和慨歎。在晚秋時候,他看到婆婆在田裏摘棉,她頭上的白發宛如盛開的棉花。於是他聯想到:“棉花,總是讓人聯想到溫暖。而婆婆,那一頭獨立寒秋的白發,也是一種溫暖。”婆婆與棉花有著同樣的美質,她(它)們的心地潔白無瑕,用自己的生命給人以溫暖,有著同樣的寧靜與慈祥,有著柔軟的彈性和韌性。於是他抒發了自己對婆婆的熱愛和關懷:“婆婆,站在你的身側,讓我們一起經曆老霜初雪,再冷,我就握滿你那一雙長滿繭子,被歲月咬出凍瘡的老手。我還想認真當一回你的兒子,把滴滿淚水的臉頰,貼緊你的滿頭白發,用嘴裏嗬出的一絲熱氣,捂暖你的心事”。這是一種與婆婆情感相依、命運相關的人文精神啊!這樣我們就可以看出,他的散文由主觀的抒發個人情感而發展為更多地關注社會人生的本真,由關注個人生存狀態而發展為關心底層民眾的生活狀態。

這些散文同時也印證了馬硯田的創作本意:生活中的殘缺,不應該是一個對生活有著積極態度的作家的補漏與拾遺,而應該從殘破中尋找它的完美。因為讓生活變得十分複雜的事情有很多,這就需要作者盡可能多的負起社會責任來,尋找一種人性良知的回歸。這一點,作家的天分和同情心同樣重要。

生活中的馬研田是低調和隨意的,他低調出了水平,隨意出了邋遢。對待名利,他也是淡而化之、不以為然。他說:“我不過是鄉下草台上的一個末名歌手,不過是研究灤河文化的一個個體戶。我所刻苦追求和銘心在意的是寫作本身的一個過程,一種快感,一種純粹,一種唯美。”這就是馬硯田的創作觀。他始終在以持之以恒、鍥而不舍的精神恪守和實踐著。

現場的詩意與時間的力量

——東籬詩歌論

1976年淩晨,黑暗而蠻橫的死亡時刻,在可怕的藍光中“唐山”成了中國人記憶中永遠都難以抹掉的痛與傷。而當曆史煙雲漸漸消退,是什麼讓我們難以釋懷?是什麼讓我們黯然心驚?是抗震紀念館和那些殘磚斷瓦嗎?這也許隻是其中一部分,恐怕還是很小的一部分。在煩亂不堪的瑣屑生活中,忙碌的人們被公交車、蔬菜市場、地下通道和高樓商館所包圍和纏困,人們的生活狀態更多是一種生活自身的平庸流向,而不遠處高大的紀念碑的存在成了時時提醒人們反觀曆史的最好手段。正是唐山市中心的抗震紀念碑廣場和周邊繁忙紛擾的黑色人群以及無限加速度推進的現代生活,在高大與平常、曆史與現實的意味深長的時時摩擦中,唐山詩人的詩歌更具有融合和打開的素質。每當我在暮色蒼茫中矚望冀東平原,這裏無處不在的鐵廠、鋼廠、煤礦、水泥廠、礦山、加油站和國道上轟隆巨響的拉著鋼材、木材、煤炭、水泥、牲畜和大白菜的車流,我都覺得在這樣無比嘈雜的後工業時代寫詩是多麼的困難。而恰恰是有大量的青年詩人在這樣的場景中堅持著詩歌寫作,這可能與唐山人性格中的執拗和堅硬有關。東籬就是其中的一個代表人物。

東籬顯然無論是在河北詩壇還是在全國來說都是具有實力且影響廣泛的詩人。就他的生長曆程來說,鄉村文化和城市文明是他詩歌生命的濃重背景和底色。他於1966年元月生於豐南油葫蘆泊邊上的一個叫西張穩村的小村莊。這是一個風景優美、魚蝦成群、野鳥棲息的樂園,頗似保定的荷花澱,東籬生長在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地方,從小便有了詩人的聰慧和靈性。他在鄉村讀完了小學、中學,1985年9月考入安徽淮北煤炭師範學院。1989年7月畢業分配到河北開灤(集團)有限責任公司。1990年開始學習詩歌寫作。以後取得了斐然的成就,成為了一個頗有名氣的詩人。就他的詩歌寫作而言,嫻熟、準確和個性已經成為其詩歌寫作的顯著特征。從2000年起,他先後在《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歌月刊》《揚子江》《福建文學》《飛天》《北方文學》《名作欣賞》《文學界》《安徽文學》《中國詩歌》等省級及以上刊物發表了大量文學作品,並入選《中國詩歌精選》《中國年度詩歌》《中國詩歌年選》《中國新詩年鑒》《中國2008年度詩歌精選》《2008-2009年中國最佳詩選》《華文青年詩人獎獲獎作品》等選本。2005年榮獲第五屆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2009年榮獲2007-2008年度陽光文學獎,並加入了中國作家協會,2010年榮獲第三屆中國最佳詩歌編輯獎,並參加了第五屆中國文聯中青年文藝評論家高級研修班、魯迅文學院第十四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