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摁下葫蘆浮起個瓢(2 / 3)

“字小,事大”原引自於春秋戰國時期鄭國執政大臣遊吉一段精彩絕美的詰辨當中一句話。其原話是:禮也者,小事大,大字小之謂。事大在共起時命,字小在恤其所無。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奉行禮就是要做到小者能事奉大者,大者能保護小者。事奉大國就是聽從命令與其共進退,保護小國就是體恤諒解它沒有做到的地方。

為了更加弄清遊吉的詰辨背景和原意,下麵不妨也學著“穿越”一把當時的情況:

春秋時期,這是我國極其特殊的一段曆史,前後共241年。從當初周平王分封500多個諸候國,到戰國時期“七國爭雄”,見諸經傳的大小諸候一百二十八個,而其會盟,征伐事跡彰彰可考者,不外乎“齊、魯、衛、宋、鄭、陳、蔡、晉、燕、楚、吳、越等數國。從這時起,小國為了生存和保護自己,分別各自依附大國,大國則相應收點“保護費”罩著小國,而鄭國依附的便是晉國。這種體製很與大清“上國”和朝鮮屬邦的宗藩關係湊例。

魯昭公三十年,晉頃公病故,鄭國派執政大臣遊吉出使晉國吊唁並送葬,晉人對鄭獻公沒親自來吊喪很不滿意,派士景伯向遊吉提出質問,遊吉做了這樣的回答:

諸候所以歸晉君,禮也者,小事大,大字小之謂。事大在共起時命,字小在恤其所無。以敝邑居大國之間,共其職責,與其備禦不虞之患,豈忘共同?先王之製:諸候之喪,士吊,大夫送葬;唯嘉好,聘亭,三軍之事,於是乎使卿。晉之喪事,敞邑之間,先君有所執拂也。若其不問,雖士大夫有所不獲數矣。大國之惠,亦慶其加,而不討其乏,明底其情,取備而已,以為禮也。靈王之喪,我先君簡公在楚,我先大夫印段實位,敞邑之少卿也。王吏不討,恤所無也。今大夫曰:“女盍従舊”?舊有豐有省,不知所従。従其豐,則窮君幼弱,是不以共。従其省,則吉在此矣,唯大夫圖之。

遊吉首先指出:諸候之所以歸服晉君是因為晉國奉行禮,奉行禮就是要做到小者能事奉大者,大者能保護小者,作為鄭國,事奉晉國已經做到了聽從命令與其進退。言之意外,是晉國卻沒有盡到保護小國之責。接著申辯鄭國赴晉國吊喪的禮數向來有簡有繁,均符合先王(作者注:指周平王)之製,即使吊天子之喪也隻有派大臣前往。最後解釋其國君年幼無法成行,自己一人前來是從其簡,無可厚責。整個回答,雄辯有力,以至於“晉人不能詰”。

這段回答,是帶有反詰性的辯詞,說明了作為盟主“上國”的晉國,盡管對屬邦鄭國沒有做到保護和體恤之責,而作為屬邦的鄭國依然奉事大之禮前來晉國吊唁。是禮也。

現在回到現實。現實的情況是:朝鮮壬午,甲申兩次禍變具都是大清“上國”及時出手扶危,袁世凱還“自掏腰包”給難者以撫恤,作為“上國”也已經做到了對屬邦“字小在恤起所無”的應盡之責;可作為屬國的朝鮮,對此雖但不感恩戴德,還常常暗起異誌,心生背離不說,就連趙太妃逝世都不願遣告訃使赴北京“告訃,”以行事大之禮,這也恁不是東西了。是無禮也。

這事袁世凱看得很明白,這主意一定出於閔妃這個壞娘們,其目的就想逃避這種宗藩關係的“弔賻禮”,以宣示自主。可老子偏就不讓你個壞娘們得逞,不讓你得逞不說,老子正好借此機會,把事情往大處弄,既向駐朝各國公使宣示大清國威,又可以正中朝宗藩體製。

果然,朝鮮王室派人拜見袁世凱,說眼下銀子困難,王室的意思是想要取消“大喪禮”,一切從簡。

所謂“大喪禮”是中朝宗藩定製,朝鮮的國王、王妃逝世,朝鮮王室必須遣使赴“上國”禮部“告訃”,清廷派專使行吊,賜諡,朝鮮國王須親自出郊,行迎天使禮。

袁世凱心中有底,斷然拒絕朝鮮王室的這一無理要求,說:“上國與藩屬,本有休戚相關之誼,所有禮節均載典章,數百年奉行無缺,焉有人喪不吊之理?

朝鮮王室知道這事與袁世凱無法通融,再加上袁世凱不住地催逼,隻好遣洪鍾永為告訃使赴北京告訃。朝鮮王室名為遣使告訃,實際是以告訃的名行“懇免賜奠”之實。清廷對朝鮮王室的這一請求和李鴻章進行了商議,李鴻章又給袁世凱發電報征詢他的意思。袁世凱立即複電李鴻章,大意是:

揣韓此意,求免“賜奠”是假,躲避“郊迎”大禮是真。朝鮮言銀子困難固然是事實,但是朝鮮一向都儲存接待上國吊唁使者的專款,現在至少累數幾十萬元。銀子困難隻是借口,萬萬不可答應。在韓看來,是怕自己承認朝鮮是清國的屬邦,而被各國羞辱,但在我們看來,行“弔賻禮”、郊迎大禮正是為了證明宗藩兩國的情誼。

李鴻章接到電報,依著袁世凱的意思回奏清廷。

1890年9月,清廷接受朝鮮王室谘文,聲明隻許變通,而不允免除“弔賻禮”。

同時,李鴻章也去電向袁世凱轉達清廷諭旨;奉八月二十五日寄諭:“朝鮮告訃使臣懇恩請免遣使賜奠,懇將頒敕由該使齎回等語。該國世守東藩,備叨恩禮,吊祭專使,載在典常,豈容輕改?特念該國近年國用異常窘乏,亦屬實情,不得不曲加矜恤。此次派往大員,改天津乘坐北洋輪船徑直至仁川登岸,禮成仍由原路回京,該國向來陸路供張煩費,悉從節省。至欽使到國以後應行一切禮儀,凡無關冗費者,均應恪遵舊章,不得稍事簡略,並由禮部傳諭該國王知之,欽此。

袁世凱看罷諭旨,說看你個壞娘們還逞個啥能。於是即刻派人將諭旨轉達給朝鮮王室。

10月,清廷任命戶部左侍郎續昌,右侍郎崇禮為赴朝弔賻趙太妃正副使。

閔妃見大勢已定毫無更改之望,也就不敢作明顯的反對,卻是一麵籌備大喪,一麵提出變通。第一變通,要求取消“郊迎禮”,卻被袁世凱以這是迎接上國吊唁使者之隆禮,給擋了回去;第二變通,原定的吊唁使在仁川登陸改由馬山浦登陸,又被袁世凱以“欲避觀瞻”給駁斥了回去。看兩條變通都行不通,朝鮮王室隻好差派刑曹判書南廷哲為館伴官,內務署督辦沈履澤為遠迎使,戶曹判書閔泳高為提調官,大將軍李裕元為伴送使等,負責迎接“上國”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