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伯苓為難之際,袁保齡續妻高氏夫人即令繼兒子袁述之認捐。袁述之稟母命,捐了7萬元。此數雖不及一半,但張伯苓終於敢應洛克菲克基金會的條件。自美國洛克菲克基金進校,校園內,一派建設氣象,各項設施,多於此時興建。
南開大學“思源堂”科學樓,亦為袁保齡續妻高氏夫人捐銀10萬元建築的。該樓樓下為物理實驗室,中樓為生物實驗室,上樓為化學實驗室。故“思源”亦有“思袁”之意。
“思源堂”建成於1926年,當年《北洋畫報》10月30日出版的第28期,刊出了以《袁太夫人捐建南開大學思源堂》為題的消息。消息稱:“中國婦人,斥巨金,建大學者,自項城袁母高太夫人建南開大學科學館始。”同時還配發了高氏夫人和思源堂照片。可惜這些高太夫人卻未能有幸看到,就於1923年逝世了。
1923年12月,在袁太夫人的追悼會上,張伯苓慨言道:袁太夫人所受教育,本無一般新女學之多,然其教育子女服務社會之精神,則或為一般婦女所不及。現代女子其所受教育之機會,既遠多於袁太夫人,苟能獲得袁太夫人之精神,則中國將來何患不強!
贅書至此,思之有餘:假設,當下能夠多一些如袁保齡這樣憂國憂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輩“官僚”;如袁世凱那樣血性忠勇,為國謀利的威逼“四夷”之外交官;如高氏夫人這般“教育子女服務社會之精神”,中國何愁不再現曆史曾經的“天朝四夷”,八方來賀的大國昌盛局麵!
話有點扯遠了。回頭還是繼續說說袁世凱。
袁世凱從悲痛中醒來,一連三次向李鴻章稟假回國料理叔父後事,但均被李鴻章以朝鮮局事緊張,正在用人之際為由駁拒。李鴻章告訴袁世凱,說你叔父的後事,北洋已派人派款前去幫助撫恤料理,你把朝鮮好好盯緊了就行。袁世凱情知上命難違,隻得委派三哥袁世廉去天津照顧嬸嬸們一家。
安排好這一切,袁世凱扯起袖襟抹幹眼淚,北悲痛為力量,又投入到了“樸定陽事件”的調查工作當中。
盡管李熙和樸定陽君臣二人自認為其行動搞得很詭秘了,但結果還是早已為袁世凱所偵知。
8月1日時,袁世凱就曾電告李鴻章:“聞前使美之樸定陽近移匿漢城南門外,韓王時密令其夜入京,黎明複出。”往往是話不經回味,若真稍稍細品,不免令人忍俊不禁,此君臣二人之偷偷摸摸的“黑色行為”,很有些鄉間一對兒“露水夫妻”在偷情的味道:一入夜間男人頭戴月光來敲門,天快亮時男人又不辭辛苦踏著露水而去。君臣二人如此難堪簡直搞笑死了,當然,這還不都是被那個袁大腦袋給逼的。
不過,在沒有真正當麵捕捉到事實之前,袁世凱依然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直到8月20日,《漢城旬報》登載了一則消息,消息稱:駐紮美國全權大臣樸定陽,書記官李夏榮、李商在入來。據推測,這事肯定是日人幹的,因為《漢城旬報》是當年日人出資辦的,中間還被袁世凱強迫停止出版過一段時間。暫時不與清國爭鬥,甚至默認朝鮮從屬大清這一事實,但日人絕不許第三國插手朝鮮事務。所以日人有意地通過報紙,將這一消息透露給袁世凱。
袁世凱看到這一消息,等於樸定陽就在漢城這事給坐實了。這麼長一段的等待和煎熬,袁世凱早就有些受不住了。袁世凱終於爆發了,他當即向朝鮮外署新任督辦閔種默發出照會詰問對方,今年2——3間三次照會不知為何不回複,詰責對方不可一味諉延支吾。照會錄下:
查赴美使樸定陽抗違定章一案,業於上月念四日照請貴衙門查究在案。嗣後迭派通司,再催詢照複,而貴督辦惟事托挨,今於八日;並於上月二十八日,函催貴衙門速複;又經四月,仍不肯即日具複,未知貴衙門情絀詞窮何以至此?又未知貴衙門統理交涉玩忽要公何以如此?本總理不勝遺憾。縱使貴衙門無詞可答,亦望即時明複,以憑轉報,毋再一味諉延支吾,至失貴衙門辦公之事體,無任盼切。
朝鮮政府接照後,仍沉默不作答複,於第3天袁世凱再次照會詰催,氣憤中的袁世凱此次毫不掩飾地,將矛頭直接向朝鮮政府:
該使仍然自處,未置吏議,尚複成何事體?又經兩次函催,而貴督辦惟以絮繁理重為推延,支吾之詞,本總理誠為不解!豈貴督辦猶疑多端,顧惜有在?不肯以秉至公分別查究而欲敷衍了事乎?不知事關中東大局即要且重,非推托所能了事,望貴辦早另善圖之。
麵對袁世凱步步相逼,朝鮮外署督辦閔種默實在無以應答,不知是新手剛上任情況生疏或是另有隱情,卻不得而知。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單從朝鮮政府不停地走馬燈似輪換外署督辦,比現在日人換首相還頻繁,就證明了他們的對手袁世凱是多麼地不好對付。閔種默無奈之下,隻好稟告國王,國王李熙急忙召集大夥開會,尋找最佳解決辦法。德尼這時又跳出來向國王李熙諫言,說:如聽華罪樸,韓即非自主國,各國必不接交國使,必須即授補樸顯職以示各國,華必無可如何。此皆袁某一人作崇,尤無足慮。國王李熙對於德尼這種類似火上澆油的“諫言“,似乎信心不足,不敢妄自聽信。逐又招樸齊純、趙秉稷和新任命朝鮮駐津委員金明圭等人速回城,進宮密商。商議的結果,大家一致認為,幹脆給袁世凱來它個“車輪滾滾”,磨不死也泡死他。
先是趙秉稷麵見袁世凱,懇求“樸事含糊了結,毋深究。”
次之閔種默見到袁世凱則說:華即允朝立約自主,即不應以三端,樸不得已違章,可勿究。國王久已嫌你恐嚇!
袁世凱一聽,都到這時候了,這人還再曲詞歪理,頓時火了,喝道:你少給我掰著腳趾頭數數,樸定陽非嚴加懲治不可。
袁世凱並嚴厲駁斥:韓國雖與各國有約,也應恪守藩屬體下的派使定章,豈得陽奉陰違?你們既然包庇樸定陽,必然是你們政府、王室故意放任其違章,你們朝廷可以兒戲自欺,也想要“上國”朝廷這樣麼?我要當麵詰問你們國王,我怎麼恐嚇他了!袁世凱話音未落,閔種默早已嚇得趕緊溜了回去。
過了數日,袁世凱見仍不見朝鮮政府複前照,8月31日,袁世凱終於失去耐心,第三次照會開始發飆:
查此案關礙大局事綦事重,貴衙如是玩忽,幾同聾啞;不顧貴衙門之體,亦不顧全國之體乎?本總理今惟有一語相詢:此案照會,貴衙門究竟複於不複?即望明示,以便轉報可也。
朝鮮政府也許是看了這份最後通諜式的照會,受了刺激,竟然一反常態,不再沉默,不再支吾敷衍,和袁世凱對發起飆來。
9月3日,閔種默向袁世凱發出複照,照文如下:
朝鮮督辦交涉通商事閔為照複事:照得本年七月二十四日準貴總理照會內開雲雲,等因。查敞邦駐美使臣樸定陽已入漢城,亟應照案查究;當由敞政府逐細詰詢。據該使稱:奉使無狀,歸蒙詰詢,實深悚惶;至挈往外部一節不能遵奉,茲有原故:
本使素昧外交,猥膺專對之命,勢不得不采探外邦物議,遵依萬國公例,故到美國後傾意訪詢,則凡奉命出使者專往某國宜先赴該國外部,而若先往他使館,是輕視該國外部;而各國通使之權向無與他國使同赴外部借傳國書副本之公例;若不躬行修禮,倩人價價,亦慢該國也。交際之道,禮敬為主,天下目立之國不應受人輕慢,而若或相加,視為恥辱,必謂有違公例,不接國書雲雲,使美國應之如此,則不特為朝鮮之辱,而也中國之羞也;此一舉而中國與朝鮮自招他邦之侮辱,共貽天下笑;本使竊念職在出疆,計先利國,辱君命之罪大違朝令之事小;固宜參酌輕重,任便行宜;則與其昧例來侮,使中東俱損體麵,毌寧從權姑全使命,而自執其咎,淺見所在不外乎是。罄暴實情,惟俟朝廷處分等語。據此查敞政府因海路修複,每多隔膜,謂該使謬妄岐異;今據該使所陳,實非故意違背,而參以事狀容有可原。所有敞邦駐美使臣樸定陽查究緣由,相應照複貴總理請煩查詳情傳詳,望切施行。
於此照會,有學者曾美曰其詞意雖然和緩,而暢言朝鮮派使的自主立場,不啻為一篇“重要的自主宣言。”對此愚絀實難全然苟同。因為,若是站在現在人的立場上,這樣說也許並沒什麼不對;可要放在當時曆史的實際立場上,此說則就顯得大謬特謬了。人們為什麼總說曆史無情大約就是這個意思。
綜覽整篇照文結合整個事件,內容所述即前後矛盾,又據理牽強,即蠻橫無禮,又撒謊不止,不客氣地說,這實在就是一個不守規矩的放浪女人,在一邊自抽耳光,自欺欺人,一邊哭鬧著要人們為其立貞節牌坊的婊子宣言。
對於朝鮮政府的公然抗命,袁世凱不由勃然大怒,不僅豪不客氣退回了朝鮮外府的複照,並於9月5日當天還回給對方一封態度強硬,措詞嚴厲的詰責函:
案照本月本日卯刻準貴政府照複一件,當即據情電稟文華殿大學士李鑒核,即於本日亥刻接奉電複內開:前定三端韓王谘請轉奏,樸故違教,豈不自相矛盾?自應酌予懲必。該政府任聽飾詞,謂有可原,顯為樸使預留地步。且朝鮮為中國屬邦,天下皆知,正係我國商訂體例,與他國無幹;何謂輕視美國,違背公例?應即逐層駁詰,送還照複,複不便存案轉呈,等因奉此。查貴署今日已刻投來照複案情相同,本總理自應一律照辦,除遵飭將貴政府照複送還,並另具照會逐層駁詰外,相應備文並將貴署來文一件送還,尚望查收見複。
9月8日,袁世凱又以正式照會,將朝鮮複文複持說法進行逐層駁斥,節略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