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陰陽兩麵 後果很嚴重(2 / 3)

對於鄭秉夏代表國王和閔妃的請求,鑒於事體重大,袁世凱立即將此電告給李鴻章:

伏查朝國謬妄狡黠,因此可知樸違章,必有授意,現今受到查問時才提出此種要求,如果不允許,亦必會悍然行事,反複籌思,難以理喻。

李鴻章接電速轉呈總理衙門。然而令朝鮮萬萬沒有想到,此舉極大地激怒了清廷,遭到斷然拒絕:

“三端”既經議定,豈容輕易更張?著即電知該國王,恪遵前議辦理。

同時,清廷諭示李鴻章,“樸不先見華使則太悖謬顯違體製,”堅決嚴懲責任者,以倘效尤。

李鴻章很快將清廷諭旨轉電袁世凱,令其立刻向朝鮮國王轉達這一電旨。

1月28日,袁世凱照會朝鮮外署,轉達清廷諭旨,並進行詰責:該使違章,究竟係何緣由,即祈從速回音。

本來袁世凱對國王李熙和朝鮮政府屢使屑小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謊使奸,已是大為不滿,拒奈職權所限,隻能對其苦口婆心,一再遷就忍讓,今有清廷諭旨,袁世凱也就不用客氣了。遂又代表清廷和北洋大臣照會朝鮮議政府,堅決要求撒回並懲處樸定陽,否則不再批準朝鮮外派使節。

這下朝鮮國王李熙慌了,閔妃也慌了,朝鮮政府更是上下亂作一團,他們知道,自己把事情玩過頭了。但他們依然心有不甘。朝鮮一麵以“一推二拖”手法應對“上國”,一麵秘密命令趙臣熙在香港啟程。可是這位“五國使”卻不似“樸全權”那般“二”,趙臣熙見清廷追究過緊,袁世凱懲處樸定陽的態度如此強硬,生怕步了樸定陽的後塵,逗留在香港就是不敢赴歐。後雖又經朝鮮政府幾次催促,趙臣熙死活仍就是不肯挪窩。

那麼朝鮮政府的“一推、二拖,”又是什麼呢?

一推;“樸定陽事件”原本就是經過朝鮮國王李熙與諸大臣精心設計,周密布置的一次爭取自主外交的嚐試,一次向外宣示獨立,進而達到挑戰宗藩大體體製的目的。在他們陰暗的心理總是認為:清廷素來畏懼洋人,我們派使節結好洋人,清廷也必會畏懼我。這多麼象似一個“倀鬼”的荒唐獨白啊!所以,朝鮮政府和國王李熙從一開始,就把樸定陽“違章”說成是被動無奈之舉,在無數次發給清國方麵的照會總是以 “議準三端中,先拜謁華使攜帶前往一端,太有失朝鮮國體,而且恐怕各國拒絕國書,不以平等相待,則貽羞非淺”為假辭,把責任推往列強身上,希冀借列強之勢為自己贏得外交空間。但他們的算盤子兒撥錯了,清廷根本不理它這一套,袁世凱更是揪著朝鮮政府和國王李熙的陰陽兩麵,出爾反爾地做法一路猛打。而朝鮮由於自身力量的弱小,加之幾百年來形成的心理弱勢,在袁世凱的強勢威逼下,唯有小心辯白,乞求寬宥。朝鮮政府一方麵將責任一古腦地全扣在樸定陽的頭上,為國王李熙解圍;另一方卻以“樸使在外,情況不明敷衍塞責,欲圖保護樸定陽。

1888年2月2日,朝鮮議政府領議政沈舜澤複照:

查以前議定的三端,已於赴美使臣啟程之前,飭令遵辦,未知該使至美為何托詞不遵,以至有此詰問,實令人驚怖,立即發電詰問該使。後據該使電稱,前定三端本不敢違背,隻是到美國後,查訪打探國情,如果有華使節挈往外交部,美政府有意斥退國書,故冒罪違章,暫且完成使命,得回來後請罪等語。是以該公使碰到萬萬難處的境地,才出此不得已之舉,其情極苦,或許也該原諒。

除之上之外,沈舜澤還在該照中,“譴責”樸定陽,在美無論遇何種難處,都不應該拋開華使單獨行動,更不應該托病謊詞,置國王的飭令於不顧,純屬滋形謬妄。表示一矣樸使回國,查明真相,定當嚴懲,以維護宗藩大體。

袁世凱認為朝鮮政府又再巧施伎倆,捏詞搪塞,為樸開脫,給趙臣熙赴歐留下複違定章的餘地。袁世凱將此照轉電北洋大臣,李鴻章接電異常憤怒,韓政府外署竟敢用擅自違章的小人之無從查證之語轉複,尤屬膽大包天。

二拖:以樸定陽遠在美國,鞭長莫及,隻能俟其回國,方能懲處為借口,再施“拖”字決,試圖一拖了之。

2月6日,朝鮮外署督辦趙秉式照會袁世凱:

所有該使違章之罪,亟應議處,而現在本人出疆,無以施加譴責,擬等到調任回國,再行議處。我國王殿下,自聞此報,殊為震怒。本督辦亦不勝驚惑之至。總之該使樸謬妄的事實,可看出大致輪廓,容等到該使返回複命之日,應由敞政府再行查核並加譴責,尚乞貴總理特賜涵諒為感。

朝鮮政府的表態,讓清廷心理上得到些許撫慰,加上樸定陽遠在萬裏之外,一時難以奈何。袁世凱也覺得再施譴責,徒勞無益,不如以靜製動,坐觀其變。但是有一個人是絕對不能放過的,這個人曾是“引俄拒清”的急先鋒,因為“二次朝俄密約”,害得袁某人挨了長官的熊不說,還差點丟了官帽。留著這種專弄是非的小人在朝堂,日後終為後患。這個人就是“別入侍”鄭秉夏。袁世凱覺得眼下雖不能懲處樸定陽,幹脆就拿此人泄泄火。

於是袁世凱去王宮找上國王李熙,詰責小李國王如此宗藩體製大端,何以派個無官無品之人上門討對?怎麼說本總理也是北洋大臣奏派駐朝大員,有此一舉,是對本總理的輕蔑,是在愚弄本總理。小李國王知道他這是專門找茬,忙陪笑臉推說道:我們這兒誰也沒有派他去啊,是他鄭秉夏私下做主自己跑過去的。袁世凱說:訐侫小人,謊稱王命,理當治以欺君重罪。袁世凱一下子將小李國王逼向了死角。小李國王無路可退,又不敢硬頂上去,因為“樸案”還在那兒懸著,惟恐再生枝端,遂將鄭秉夏外放為慶尚南道中部密陽府使。

就是這個鄭秉夏,後來由親俄轉為親日。1895年,閔妃就是聽了她這位最寵信的“別入侍”的話,滯留宮中,因而被殺。這還不算,同樣是在這一年的年底,鄭秉夏還與另外一個叫喻吉濬的家夥一起進入王宮,分別親自操刀剃了李熙、李拓兩父子的光頭。李熙為此恨死了鄭秉夏,後於1896年終於被逮到機會,以“逆賊五大臣”之名把鄭秉夏給宰了。由於鄭秉夏人長得肥壯,就有人將鄭秉夏肚子上肌肉割下,又拿刀一塊塊切著生吃,真血腥啊。

袁世凱拿鄭秉夏出罷胸中惡氣,方覺得心中舒服了些。再加上李爵帥也說啦,“似未使因此小事遽與決裂。”因此,“樸定陽事件”就算暫且告一段落吧。

自打1885年11月18日第三次來到朝鮮,乞今已有兩年多了。袁世凱掰著指頭算了算,差不多再有幾個月就到各單位領導三年一換屆的時候了,當然,他這個“總理”亦概莫能補。回想當初上任時,袁世凱原想著憑借“上國”的神聖威嚴與自己的智勇權謀,操弄朝鮮的政治與外交於吾殻中,豈非易如翻掌?哪知道費心巴力地幹了一兩年之後,方才覺曉事情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小李國王從原來一個十足的缺心眼子,一下子變成了死心眼子的二楞子,閔氏女也由一個溫柔賢德的婉約女子,仿佛一夜間也變成了凶狠刁蠻的猙獰悍婦,甲申兵亂結下的戰鬥友誼全然沒了不說,沒事兒還總往自己心窩子裏踹腳。還有那些個紅頭發,大鼻子,藍眼睛們,尤其那個美國人丹士謨,處處事事地總也給袁某人添堵,讓人沒個順心的時候。總之朝鮮的事情很難辦哪,看來這人生輝煌真不是那麼好書寫的啊。

當然,這些都是國事,屬職責之事,隻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地幹,也就無愧於心,至於幹的結果怎麼樣,自當別論。“慈老人家”都說了,這幹事情,幹好幹壞都不怕,怕就怕有人什麼都不幹,什麼也都不想幹。

可最令袁世凱苦惱的是,打來朝鮮這兩年多裏,家裏很是出了幾檔子鬧心事。這就小孩沒娘,說起來話長了。

袁世凱的爹地袁保中,此人是“造子”高手,除了將袁世凱過繼給自己的胞弟外,家裏還窩著5個家夥,他們分別是老大世昌、老二世敦、老三世廉、老五世輔、小未世彤。

六兄弟中,袁世凱與袁三哥世廉感情最過。

兩人打小都在一塊讀書,不論是在南京嗣父袁保慶任上還是在北京袁保恒叔父府宅,袁三哥一直都是袁老四的伴讀,倆人不光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可倆人擠在一塊壞也壞得出奇。常弄得老師哭笑不得,晃腦袋歎息。一對壞小子就這樣在一起嘻戲耍鬧著渡過了少年,長大成人,兩人又都先後成了家。

“壬午兵變那年,”袁世凱隨吳長慶去了朝鮮,家中留下牛母及兩個阿姨無人照應,袁世廉就從項城搬到淮陽,象親兒子一樣自覺地擔負起了照料這個家庭的重任,這很讓牛母她們感動。所以這次袁世凱剛到朝鮮擔任“總理”,牛母就讓袁世廉也隨後來了朝鮮,名義上是來幫忙照料袁世凱,實際上是想叫袁世凱幫袁世廉謀份差事,母親大人的這點心思袁世凱還是懂的。袁世凱本來就是一個恩怨兩分明的人,何況又是自家兄弟呢,很快地,袁世凱通過東海關道陳允熙在電報局為其謀了個幫辦職位,負責漢(城)釜(山)線電報線架設,工作苦是苦了點,銀子卻也不少掙。

可沒過幾個月,袁老大世昌也來了朝鮮。袁老大不知從哪兒聽到消息,說袁世凱在朝鮮抖毛得很呢。於是袁老大就動心思了,於是就來到朝鮮想找袁世凱整幾個花花。哪知兄弟一見麵袁老大張口就向袁世凱要兩千兩銀子。袁世凱很是吃驚,就問他要這麼多銀子拿去做什麼?袁老大說:趕明兒娶兒媳婦啊。袁世凱一聽就火了,說:你兒子今年才6歲,要結婚少說得等10年,有這麼早預備娶兒媳婦的錢的嗎!袁老大見袁世凱不買他的帳,就火氣衝天地跟袁世凱胡攪活起來,嘴裏還不幹不淨罵上了,還說不給錢就不走人。之後好些天裏袁老大纏著袁世凱一直吵鬧不休,甚至還動起了拳腳,搞得袁世凱幾乎沒法工作。袁世凱很無奈,於是就扔給了袁老大300兩銀子,並說,要不要也隻給你這麼多了,拿上銀子給我立馬走人,若再一味胡攪蠻纏我就派差弁押送你回去。饒是袁老大再怎麼膽大,可畢是在人家袁老四的地盤上,嚇得接了銀子就趕緊遛回國了。

大約沒過多長時候,又出事了。

作為駐朝一號人物袁世凱白天“鞠躬盡瘁”地為國事操勞,雖然挺辛苦挺累,可一到了晚上,依然是“死而後已”生猛地抱著沈姑娘操弄一番,還沒怎麼著呢,便三下五去二地把沈姑娘的肚子給拾掇大了。最愛的女人懷孕了,袁世凱自是喜悅萬分,沈姑娘每天也是兩眼含笑,麵帶歡顏,一對患難紅顏更是恩愛有加。然可歎天不佑人,沈姑娘突患一場大病,雖然經過名醫診治,精心調理,沈姑娘小命保是“保存”下來了,可是,肚子裏的孩子卻被永久性“刪除”掉了。沈姑娘哭得天昏地暗,覓死覓活,袁世凱看到沈姑娘如此悲痛欲絕,心都快碎了。他滿含眼淚地安慰著沈姑娘,別太傷心,傷了身子事大,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嗎。可是天曉得出了什麼鬼道,沈姑娘一場大病愈後,卻被醫生診斷說,沈姑娘從此將不能夠再生育了。這等於說,一個做女人的幸福之門給關閉了。為此,這對兒恩愛知己很是傷心難過好一陣子。

如此林總國事家事攪混在一塊,的確夠袁世凱煩心的。

袁世凱心裏曾一度打起了退堂鼓,想通過叔父袁保齡尋個理由將自己提前調回國內,離開朝鮮這個充滿凶險惡鬥的是非之地。後來又一思量,覺得有這種想法好不可笑,記得保齡叔曾經這樣說過:譬如人家窮嫠守苦節者然,守一年必眾望相孚,守三年則大功告,可為汝賀矣。我袁世凱一個偉岸丈夫何以如此不及一個守寡娘們呢?嫠婦三年,單位領導換屆也是三年,人家嫠婦三年守成能成節女,我袁某人熬過三年屆滿不也是有人“可為汝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