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擺在李鴻章麵前第三個功課便是怎樣護送顧大院君,有誰來擔當護送任務?就這一問題,李鴻章一開始準備在直隸總署選派一名心腹率500名海陸士兵乘軍艦護送,但這一想法很快便被李鴻章自我否定,原因是他總署內篩來箕去,卻怎也篩箕不出這麼一個合適人物,再者派那麼多海陸士兵護送而且還是乘兵船,這不明擺著在搞武力恫嚇嗎?萬一把閔妃那小娘們刺激急了,這翁媳倆硬碰硬地對掐起來就不好辦了。還有那個老鄰居日人,也會猜忌大清是在以護送大院君為借口出兵朝鮮,說不好會整出個外交糾紛來。護送的人選問題事關朝鮮大局,因此李鴻章是不得不思之再三,慎重選擇。但很快,李鴻章便把目光鎖定在了一個人身上,這個人就是此時正在河南老家的袁世凱。袁世凱在朝鮮“壬午兵亂”與“甲申政變”中的表現,很受李鴻章所激賞,再加上吳大澄這位炒作高手在京津兩地大飾宣傳,周馥等人常在李鴻章麵前百般讚譽,李鴻章就覺得這個孟浪小子,的確是個值得造就的後起幹才。另外,李鴻章還從他遍布中外上下的“餘則成”們那裏獲得消息,袁世凱雖然身在老家河南,卻時刻心係朝鮮,仍然和朝鮮重臣金允植、允魚中等人常有書信來往,這說明袁世凱人雖回到祖國,心中卻依是時時牽掛著那塊令他“揚名立外萬”的土地。既然他心裏有思想活動,又熟悉朝鮮政體國情,由他來擔當此次護送重任,是再也合適不過的了。

在一次談完公事後,李鴻章突然問袁保齡:慰庭現在還在河南老家?

袁保齡恭敬地回答:是。

李鴻章說:根據眼下朝鮮的局勢,釋放大院君回國,已是定局。朝廷很快就會批準下來。慰庭頗有應變之才,與朝鮮幾位重臣關係密切,宜於調停兩邊關係,所以這次派員護送大院君的人選,非慰庭莫屬。這樣的吧,你先寫封信給慰庭,令他有所準備。

袁保齡深揖一禮說道:爵帥提攜之美,職下先替小侄就此謝過。

當過些日子,李鴻章又令袁保齡和周馥發急電催促袁世凱,限其8月底以前抵達天津。

遠在千裏之外河南項城老家的袁世凱,初次接到叔父袁保齡的信,裝病可憐的複電說:眼下母親病重,礙難成行。

袁世凱此舉無非想抬抬身價,才不想膘肥騾子賣個瘦驢錢呢。但當接到袁保齡和周馥發來的第二封催電時,袁世凱心裏一陣熱乎,看來爵帥還是十分器重自己的啊!於是袁世凱立即帶領隨從坐上騾車,一路兼程,晝夜狂奔,第二天就到了河南豫北浚縣,據說這一路上還累死了一頭騾子。在浚縣換了船,又是五六天的一路急行,袁世凱於8月26日上午最終到達天津。

當天下午,袁世凱便不顧一路風塵地來到總督官邸,沒想到李鴻章一見到袁世凱便半開玩笑半戲謔地說:眼下的局勢就如同演戲,台子已經搭好,賓客也都早已請到,就等閣下你這個主角登場了。

不料袁世凱問明情況之後,竟一下子變得心虛起來,乖乖耶,這跟坑人有什麼兩樣啊!就帶十來個鳥兵前去護送大院老頭,萬一閔妃發起癲癇,把自己和大院老頭一塊宰了怎麼辦?袁世凱央請李爵爺與丁汝昌一道帶兵前往。李鴻章搖搖頭,說NO.NO.早聽說閣下在朝鮮那邊抖毛得很呐,朝鮮人知道你袁大將軍去,到時肯定會歡聲雷動,誰敢抗拒呢?

袁世凱知道再爭也不頂什麼屁用,在清廷上下,李爵爺打個屁就是“二聖旨”,就說:不管是刀山火海,我去就是,何時動身呢?

李鴻章點點頭,意思是這還差不多,便說道:現在就等朝鮮的陳奏使到了,這位陳奏使懷裏揣著朝鮮國王的奏稿和信,由於走的是陸路,估計要在9月初才能來到。

轉眼間,1885年9月6日,朝鮮陳奏使閔種默抵達天津。

1885年9月20日,清廷正式批準李鴻章釋放大院君李昰應的奏章,著北洋大臣李鴻章派要員護送。

第二天,也就是1885年9月23日,袁世凱與同時受命的江西贛南總兵王永勝及大院君李昰應,兒子李載冕等一行二十餘人,於天津海河碼頭登上了一艘小輪船。到了大沽口又改乘“鎮海”號兵船,途經旅順軍港,稍作小憩,便一路駛向朝鮮。

1885年10月5日,“鎮海”號兵船在朝鮮仁川港口停靠,袁世凱等一行開始準備登陸。

可是,等到袁世凱從艦艙裏走上甲板一看,登時傻眼了,以為真的會有一個“歡聲雷動”迎接場麵,哪知碼頭上光禿禿地連個鬼影都沒有?袁世凱頓感這下麻煩大啦。

袁世凱叫來王永勝,派他到仁川府令官員備轎前來迎接大院君李昰應,並命王永勝速去速回。王永勝走後,袁世凱命人攙扶大院君開始上岸。

其實大院君歸國的確定日期李鴻章早讓人通知了朝鮮國王李熙,李熙提前就派出了李寅應為迎接使前來迎接,可李寅應因畏懼諸閔,怕日後遭到報複,一到仁川就找了家小旅館躲了起來,至始至終連個麵都不敢露。

過了一會兒,王永勝帶著一名仁川府官員和一頂轎子回到碼頭。袁世凱請大院君李昰應上轎,先去仁川府。在仁川府剛把大院君李昰應安頓好,袁世凱便立即給國王李熙寫下一封信,信中除了對朝鮮王室“簡慢上國護送要員”的十分不滿之外,又數落了小李國王,“做兒子的太不孝道了,父親要葉落歸根了,做兒子的連托把下都不托把,這麼大把年紀的別忘了,他可是你的親爹啊。眼下什麼都別說了,為了讓大院老頭體麵些,以昭敬重,趕快率眾文武臣子到漢城郊外迎接吧。”信寫好後,袁世凱命令那位仁川府官員火速送往漢城。

看著那位仁川府官一溜煙地去了,袁世凱從仁川府客廳請出大院君李昰應坐上轎子,開始向漢城進發。同時為壯聲威,大概也為了給自己壯膽子,鬼知道往前的路上會冒出個什麼凶險來呢?袁世凱又從停泊在仁川港的“揚威”,“鎮北”兩艘軍艦上抽掉水兵數10人,一並加入護送行列。

一路之上,袁世凱心裏不停地在嘀咕,自己雖然給國王李熙寫下了那封態度強硬,措詞嚴厲的信,可出於畏懼老婆的淫威,李熙是否能夠率員前來迎還尚未可知。

可當袁世凱一行護送著大院君李昰應抵近漢城南門時,打老遠就瞧見南門外處,朝鮮國王李熙率領朝鮮官員及迎接儀仗隊伍正在那裏候著,同時候迎的還有大清駐朝商務專員陳樹棠和商務處書記官譚賡堯。袁世凱內心的擔憂這才放了下來。

父子相見,相泣而擁,此情此感自是無一言表。在舉行了簡單的郊迎禮後,袁世凱和王永勝又將大院君李昰應送到雲峴宮,還專門挑選兩名精壯士兵在宮門外守衛,並囑咐大院君李昰應,不要隨意接見朝鮮官員,不要隨便發表言論,如有各國公使前來,隻可還禮節性拜見而已。然後便與王永勝帶著眾人下榻南別宮。

可是,盡管袁世凱再怎麼軟硬兼施,極力調和,他所擔心的麻煩還是發生了。

閔妃見阻止大清“釋放”無效,便發起狠來,並以極端手段給“下船伊始”的老公公來了個下馬威。閔妃先是在大院君李昰應歸國的前夕,就以懲治壬午兵亂餘黨為借口,逮捕了大院君李昰應的重要門人金春永、李永植等。在袁世凱護送大院君李昰應抵達仁川的第二天,閔妃下令將金春永、李永植等30多人全部秘密處死。緊接著又開始搜捕這次同大院君李昰應一起回國所有人等,嚇得通事金炳文及眾隨從20餘人,惶惶不安,呼啦一下頓作鳥獸散。

這個消息是李載冕告訴袁世凱的。得到這個消息,袁世凱感到十分震驚。哪料閔妃並不因此罷休,在殘忍地殺害了大院君李昰應30多名舊門人,嚇跑20多名隨從後,她又以國王的名義,頒布了一項禁令,曉諭文武百官,勿與大院君往來,並嚴禁與之私通魚雁。同時又對大院老頭搞了個出入雲硯宮之暫行管理辦法――《大院君尊奉儀節別單》,“別單”共八條。

要說閔妃這小娘們還真能整事兒,楞效仿“上國”也給老公公弄下個“李八條”。可憐的大院老頭,三年當中竟被人搞了兩回“雙規”,這在當今怕是也極少見啊!看來此女子已是深得李鴻章真傳。對於這些驟然發生的事情,袁世凱從中一下子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媽的嫩屁屁,這還了得啊,再任由小婊子這樣胡鬧下去,大院老頭可就沒幾天活頭了。為防不測再度發生,袁世凱決心製止閔妃的這種政治迫害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