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密稟雖然隻短短300餘字,卻是一件十分切中要害的局情分析報告。前節列舉了國王李熙立場動搖及由此而引發朝鮮局勢動蕩的主要原因;後半節是建議李鴻章應提早作好防範措施,以應對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突變事件。
袁世凱的密稟與小鬼子竹添的“報告書”是同一天從朝鮮發出,由距離關係,天津比東京先期得到報告。這天是1884年11月14日,距離發生政變那天隻剩二十天了。
李鴻章收到袁世凱函告,十分重視,並立即轉呈清廷。同時,李鴻章還不忘告訴袁世凱:不動聲色,堅守鎮靜,並隨時偵察情形詳細密報。
李鴻章這一指示,就等於大清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向袁世凱發布了對駐朝三營清軍的統領權。這看起來很有些不附合大清人事製律。因為在袁世凱之上,還有兩個人物存在著,一位是大清駐朝鮮“總辦商務委員”陳樹棠,若非大清與朝鮮有著宗藩關係,陳樹棠的“總辦商務委員”當屬公使級別。另一位就是記名提督吳兆有,也就是袁世凱的頂頭上司。李鴻章之所以這麼做,大概出於兩點;一是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最早時曾做過袁世凱叔祖父袁甲三幕賓,而今是袁保齡在李鴻章的北洋辦理海防,李、袁兩家彼此之間有著深厚的世交之誼,故人之後,提攜一下倒也沒什麼不妥。何況袁世凱又是一個很能為領將分憂之人,這樣的屬下又有哪位領導不喜歡呢。二是李鴻章於非常時特事特辦,一個膽識過人,足智多謀,擅於應變的人物;一個駐朝清軍將領中強硬的小鷹派,這樣的人李爵帥舍其不用又用何人嘛。
袁世凱秘密命令各營,迅速提高戰備等級,士兵衣不解甲,枕戈待旦。他帶領親兵夜間去到各營巡防,每次都是天快亮時才回到駐處。
11月17日,閔泳翊夜訪袁世凱。閔泳翊既是閔氏集團權臣,又是事大派中堅。他深夜此行的目的,一是告訴袁世凱,日人及開化黨人與國王李熙近段接觸十分頻繁,而且新軍前後兩營的日人教官,也在加緊士兵對剛從日本運來的新式武器的使用訓練。綜合上述情況,好象近段真要發生什麼大事。二是探詢下萬一真的發生什麼不測,袁世凱及駐朝清軍準備和布置情況。
袁世凱告訴閔泳翊道:咱們倆人既是好兄弟關係,我也不妨照實告訴你,漢城駐防清軍3個營,雖然是吳統帶管轄,但我有李爵帥密示,3營暫且由小弟全權節製。全體士兵眼下是日夜整裝待命,隻要有個風吹草動,小弟我便立即率兵撲將過去。
閔泳翊讚許地點點頭。
袁世凱繼續說道:再有就是王室“親兵營”左右兩營是由我訓練出來,左右營使是傾向我們的。雖然“親兵營”前後兩營由日人教練,但是前營使韓圭稷和後營使尹泰駿都是你們事大黨人。若是有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尋釁肇事,那他就是不想活了。
當然,袁世凱所掌握的這一切,除了此時的閔泳翊,怕是再不會有第二個個知道了。日人和開化黨人更不會知道。否則,這些人再怎麼二百五,缺心眼也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事實上,從各方麵情況反應和綜合分析,小鬼子竹添合夥開化黨人搞的那“第二方案”,實在是一個冒險激進之舉,甚至可以說是在玩火!
先說在朝鮮國內,開化派無論是在政壇上或在社會上,都隻是一個非主流小團體,沒有基層組織,沒有領導班子,隻是一個由一幫貴族少爺紮堆組成的小團夥,這個小團夥裏的人大都又是些智謀不足,激情有餘之狂傲之徒和落魄官僚子弟。狂傲之徒如金玉均,安東金氏首腦人物,朝鮮領相金炳之侄,是個典型的貴族少爺,樸泳孝哲宗駙馬潘南樸氏的代表人物,又是王室皇親貴族。不過小子還算多少有點才能,據說現在韓人使用的那麵“黑月吃白月”小國旗兒,就是在馬建忠的建議和指導下,由其設計而成。而洪英植,則是南陽洪氏輩人。其父洪淳穆在大院君時期曾繼金炳學之後任領相,“壬午兵變”時因態度中立被大院君罷免。洪英植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落魄官僚子弟。
由於開化黨人屬於親日派,除了在朝鮮權力機構中處處遭受事大黨人的打擊和孤立外,就是一般下層民眾也很鄙夷他們。大概這也與朝鮮人民素敬大清為上國而一貫仇視日人的曆史情結有關。在事大黨人這一邊,“事大”是朝鮮人幾百年的傳統操守,這種操守並且是根深蒂固的,更何況還有大清那個強硬的鷹派人物袁世凱一直在力挺他們。
雙方實力對比,開化黨人根本就沒有他所想要的折騰資本和市場空間。事大黨人則是條條大道通羅馬,橫豎道路皆寬廣。
再說說外人的看法;為了尋求取得國際上一些國家的讚同與支持,金玉均、小鬼子竹添曾多次到一些外國駐朝領使館探風遊說,但這些領使館的領事或公使卻對此反應不一。德國駐朝領事曾額德認為;你我大家在這裏一直和平相處,倒也相安無事,可偏偏有人最近很不安分,搞什麼搞嘛。而英國駐朝領使館代理總領事阿蘇敦則得更是直截了當;朝鮮是諸國通商會所,照你日人這麼一弄,朝鮮豈不成了你一家的了?唯獨美國駐朝公使福德對小鬼子竹添的這一幹法拍手叫好,這令小鬼子竹添那顆被德、英兩使飽受添堵的心多少慰藉一些。
無論是從曆史上還是現在來看,美、日這兩個國家都是人種學界很難研究明白的一對怪胎,前者就象一個蠻橫霸道的嫖客,到處嫖而不資,甚為無賴;後者則是一個厚顏無恥的小娼婦,經常剽緊男人的大腿,淫蕩無狀。
曆史上日人德川幕府以前,日人就象一個嚴守貞操的少女,蒙緊著麵紗從不示人,一直堅守“閉關鎖國”政策。1854年2月11日,一群通體墨色象怪獸一樣不斷噴吐黑煙的家夥,發著轟鳴地遊到日本東京灣神奈川海麵。這群怪獸一樣的家夥是美國東印度艦隊的4艘戰艦,司令官是美國海軍準將馬修?佩裏。也就是在這一天,日人這位蒙紗少女被馬修?佩裏一把扯下蓋頭,粗暴地開了處,從而失卻了保持了兩百多年的處子身。而被美國人開了處的日人,雖但沒有被人開處時的撕裂之痛,反而喜歡上了美國人身上的腥臭味兒。從此“嫖客”與“小娼婦”一虎一倀,到處淫浪承歡地鬧著動靜,常常攪得四鄰不安。“小娼婦”仗著有“大嫖客”撐門麵,“小娼婦”一邊朝著中國頻拋媚眼兒,一邊勾引來“大嫖客”兜頭敲中國的悶棍。可是中國人就是不長記性,總愛自討沒趣地往“小娼婦”身上貼。就說今天,“小娼婦”過去到底殺了多少中國人,可這筆帳還沒結算,中國人就上杆子地與這個“小娼婦”套近乎“友好友好”上了。而“小娼婦”呢,頂多給你回個浪笑。“小娼婦”很有原則與操守的,“大嫖客”打前麵公開地操他一千個回次,也不許中國人在背後偷偷地撫下她的小嫩屁屁一下。今天的黃岩島事件,誰能說不是這對淫夫蕩婦勾奸一起,又一次地一個在敲中國的悶棍,一個在放中國的“鴿子”呢。善良的人們啊,醒醒吧。與其想在“小娼婦”身上花力氣尋找非理性的快感,倒不如緊握著手在自己家裏輕輕鬆鬆自慰的好。
對不起,又跑偏了。
日人與開化黨在朝鮮國內沒有群眾基礎,國際上又少有人附和,這就很鬱悶。搞得小鬼子竹添都有些躊躇了。同時他又擔心那個在對朝政策上一向持溫和態度伊藤博文,會否批準他的第二方案。金玉均見小鬼子竹添陣前動搖,就扯起嗓子罵開了;王八蛋,又想擺老子一道嗎!島村趕忙上前安慰。於是兩人商量了下,決定迫使小鬼子竹添趁著伊藤博文訓示未到,提前發動政變。
這樣,饒是袁世凱人再如何精明,防範再怎麼嚴密,結果呢,不幸之事還是發生了,而且比他預料的3個月來的還要快!
1884年12月4日,由開化黨人洪英植全責籌建的漢城郵政大廈落成。當然這也是開化黨人開化改革的一項成果。了為慶祝郵政大廈落成開業,金玉均等人提前兩天就向大清駐朝商務專署,以及駐朝清軍將領送上了請帖。慶典的宴會定在4日晚上6時開始。
陳樹棠、吳兆有、張光前等人擔心開化黨人會借宴會生事,準備回絕邀請。然而袁世凱卻不這麼認為,他說:諸位都是堂堂大清官員,豈可不顧上國體統,示弱些等屑小。袁世凱叫大家不要恐慌,一切聽他安排,屆時大夥隻管赴宴就是。
下午6時的宴會,大清駐朝受邀人員5時就到了,同來的還有陳樹棠的商務幫辦穆麟德、譚賽光二人。眾人剛坐下不到一刻,其它受邀國的客人也開始陸陸續續不斷來到。
這時,袁世凱亮起嗓門叫來洪英植,說自己隻顧忙活事了,中午飯還沒吃呢。洪英植是今天整個宴會的主人,忙叫喚人給袁世凱上了份飯菜。袁世凱一看不樂意了,臉一沉,問酒呢?洪英植見了袁世凱就狠不得一口生吞了他。客人還沒到齊就要了飯菜又討酒,這人真該殺。可是不管心裏多麼狠這人,洪英植還是陪著笑臉吩咐他人端上酒來。洪英植看著袁世凱大吃大喝的,心說,你小子可真是個明白人,知道吃了這頓沒下頓了。
同來幾位見到袁世凱這樣能裝,心裏暗暗發笑。這些是他們臨來前袁世凱設計好的。袁世凱一邊吃喝著,一邊不時瞅視大廳。受邀的客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外國領使有美國公使福德、英國代理總領事阿福敦、德國領事曾額德,唯獨不見日使小鬼子竹添。樸泳孝說他病了,病得還不輕快呢。袁世凱點點頭,給眾人用眼神使了個暗號。
由於洪英植之爹是曾朝鮮領相,朝鮮的顯官貴戚該來和不該來全都來了。作為主人洪英植自然是忙個不亦樂乎。
就在這時,袁世凱衝樸泳孝招招手,說“老樸你過來下。”樸泳孝見這位惹不得的爺招呼他,忙丟下正在應酬著的客人,快步走到袁世凱跟前。袁世凱晃蕩著站了起身來,拽著樸泳孝的胳膊說:老樸我喝多了,你得送我回去。樸泳孝剛要張說話,不料袁世凱倏地反轉五指緊扣著樸泳孝腕脈,瞪大眼睛盯著樸泳孝壓低嗓音說,老子身上有炸彈,送我出去。樸泳孝一聽臉兒嚇得煞白,卻又無法反抗。袁世凱說罷,攥緊了樸泳孝直朝廳外走去。廳外早有親兵牽著馬候在那兒,袁世凱兩眼瞪著樸泳孝:你給我聽好了,老子這就回軍營去。你回頭告訴金少爺他們,今兒赴宴的大清官員要是有哪一個人少了半根毫毛,老子立刻發兵殺你們個個全家雞犬不留,然後再去掘翻你們的祖墳。
說完,袁世凱猛一甩手:去了!樸泳孝差點兒沒被他甩倒在地,等他回過神來,袁世凱早已飛馬而去。
按照日人與開化黨人事先設計是借郵政大廈落成慶典宴會,把事大派人眾多朝廷官員攏到這裏來,宴席間以王宮中內應縱火為號,正式發動政變。一旦王宮起火,這些事大派官員必定回去救火。開化黨人雖然手裏沒有兵,但是他們早已在社會上暗中招募一些黑道上小鬼,準備對事大派人進行半道上截殺,並順手幹掉大清的官員。而小鬼子竹添公使不來出席宴會,則是在公使館裏坐等宮中信號。但這些均在袁世凱的預料之中,他一見小鬼子竹添托病不來,就情知事情有變。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由他回去調集三營,以備不測。隻要走了袁世凱,金玉均他們量也不敢對留下來的人怎麼樣。
可是,席間的客人已經有人開始撫摸著肚子叫飽了。仍不見王宮傳來舉事的信號。金玉均急得嗓子眼裏直竄火。洪英植為了拖延時間,吩咐廚子玩命地上菜。
金玉均表麵仍保持著鎮靜,他回到酒桌上伏在島村耳邊用日語小聲密語。島村一邊聽一邊臉色嚴肅起來,說到最後,島村頓然大驚失色。
這一切均被坐在島村對麵的陳樹棠看了個清楚,但他並不驚慌。他知道袁世凱這會兒應該早回到了軍營,正在調兵前來。陳樹棠朝吳兆有等人瞟去一個眼神,示意大家保持鎮定。接著朝金玉均說道:上果品吧。
金玉均與島村正在對話,被這冷不丁一句話嚇得打了激淩。忙說:好,好。
說完,金玉均就出去了,而坐在那裏的島村卻顯得神情緊張,坐不安席。
金玉均剛出了大廳,正碰上心腹李寅鍾氣喘籲籲朝他跑來。金玉均大聲喝道;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這個李寅鍾是個黑道人物,也是金玉均所招募那夥人的領頭的。
李寅鍾大口喘著氣兒地說:連點了幾次火,不但都沒點成,還被別宮裏的巡丁發現了,正朝這邊追來呢。要不這樣,我帶領著人現在就殺進去,先宰了裏麵那幫人再說。
金玉均說:不可以,各國公使都在這裏。你可以找上幾間草屋給點了啊。
李寅鍾去後,金玉均重新又回到席間。他尚未落座,忽然發現閔泳翊正拿疑惑的目光盯視著自己,金玉均立刻感到渾身極不自在。就連挨座的島村,這會兒也顯得極度的不安起來。
這時,仆役端著果盤進來,室內一度緊張的空氣似乎暫時得到了緩和。然而就在仆役剛擺好果品,眾人正要進用時,忽聞廳外人聲嘈雜,有人高聲大叫,失火啦,失火啦!
席間的人呼啦一下全站了起來,個個臉色顯著恐慌。金玉均忽拉推開北側窗戶,隻見外麵火光衝天。原來是李寅鍾並去沒多遠,這小子而是就近索性將緊靠郵政大廈幾間民房給點了。閔泳翊見狀,第一個從房間衝了出去,由於他的行動過快,眾人誰都沒有發覺。
第二衝出去的是前營使韓圭稷,人剛大廳門口,突然一個人一下撞到他的懷裏。是閔泳翊,隻見他渾身上下全是鮮血。閔泳翊掙紮著對韓圭稷說:
“快去報告袁軍門,出大事了,要殺人了,快,快呀!”
看到金玉均頻繁地進進出出,本來,閔泳翊就已開始起了疑心,當他一聽到有人大叫放火啦,二話不說就衝了出去。不料剛衝到大廳,就被早已埋伏在那裏的日人給一陣亂刀砍了進來。
房間裏,陳樹棠示意吳兆有幾人坐下暫且別動。等到金玉均、島村等人剛一衝出房間,他便立刻關緊房門,指揮眾人越窗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