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樓, 說是樓, 實則不然, 不過是一座座高牆封閉的院子, 最後一間院子裏傳來一陣瘋狂的笑聲。
“哈哈, 快來拜見朕!”
那人又換了一個聲調, “參見皇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
院子外麵傳來下人的聲音,“理親王,吃飯了!”
“滾!什麼理親王, 朕是皇上!”
“好,皇上,該吃飯了!”
“什麼吃飯, 要說用膳, 不懂規矩,拉下去砍了!”
下人將飯往院子裏一放, 便徑直出門去, 瘋子, 愛吃不吃, 不吃就餓著!
瘋漢將頭上的發拔開, 露出原本的麵目, 正是幽禁於此的夏明啟,看著桌上的油汪汪的飯菜,他打了一個飽嗝, 全是葷氣, 再看看自己如今肥碩的身子。
夏天宸這小兒太狡猾,比夏明昭那人還要可惡,他幽禁於此,除了不能出去,倒是半點罪也沒受,吃得真不差,大魚大肉,油水特別足。
整天無所事事,除了吃還是吃!
看看肚子上這一坨坨的肉,怕是誰也認不出來,他是當年風度翩的理親王爺!他所有的意誌隨著身形的膨脹慢慢消磨精光,時至今日,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對是錯。
他的眼中現出一絲清明,抬起頭,看著高牆上分外湛藍的天空,時不時的有幾隻鳥兒從空中飛過,他的眼神追隨著它們消失在天際。
曾幾何時,他也是如此的無憂無慮,母妃受寵,父皇的疼愛,錦衣玉食的幼年,他以為他會如自己的父皇一般,以後繼承父皇的一切。
直到有一天,瘦高的少年,領著一個病弱的小姑娘跪在父皇的寢殿門口,他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是父皇唯一的孩子,母妃也不是父皇的妻子。
後宮中那些個美麗被稱為妃子的女子們,都是父皇的女人,那對兄妹倆不知犯了何事,被父皇狠狠地責罰著。
小姑娘有些弱弱的,可是眼裏卻很是倔強,他對她笑了笑,那小姑娘一愣,低下頭去,眼裏卻是厭惡,他很想上前去找她玩,可是被母妃一把拉住,從此他便知道了,這對兄妹是來和他搶父皇的,包括父皇所有的東西。
可他後來再見到那個小皇妹,依然笑著,任憑母妃一遍一遍一告訴他,不可以和他們走得親近,慢慢地,他的笑容裏摻雜了其它的東西,最後,隻剩虛情!
院子裏的門被從外麵鎖上,他聽著落鎖的聲音,雖然每天都會聽到,可卻越來越感到平靜,沒有如他想像中的一樣發瘋,或許,他內心深處早已料到這個結局。
隻是為何執著於那寶座,不過是自小到大,母妃一遍遍的提醒,這些東西本該是他的,母妃啊母妃,那些東西真的是屬於他的嗎?
“哈哈…”
他發狂般地大笑起來,身邊連個下人都沒有,有的隻是冰冷的高牆,榮華富貴成雲煙,夏月王朝的史書如何記載他。
帝二子,德貴妃所出,畢生無子,碌庸無才,好大喜空,天武六年於京都謀變,敗於宮門,幽禁罪人塔終身不得出!
這一生,全是空,何其可悲!
離南疆百裏之外的一處群山之中,有一個小小的村子,小山村不過三十幾戶人家,土屋草蘺,時不時有雞鳴狗叫聲。
村子的最邊上,有一間小小的院子,院子裏正在洗衣服的女子,她挽下落在耳旁的亂發,抬起頭來,卻不是一般村婦的樣子,她長得十分貌美,與簡陋的院子格格不入。
可身上卻是粗布衣裙,她一臉鬱色地搓著手裏的衣裳,眼神中全然是不甘,這鬼地方,逃也逃不出去,每回走不到二裏路,便被冰冷的黑衣人送回來。
她心裏咒罵著,該死的蕭長桓,居然還與她玩這些心眼,根本就是變相的囚禁她!
這女子正是薑蘊雪!
當日,蕭長桓將她從牢中救走後,蕭遠誌一直不讚同,說她是亂家之源,堅決不肯帶她上路,夏明啟事敗後,蕭遠誌將功抵役,被赦免貶為庶人。
如今他已不用服苦役,現居於南疆的一個小鎮上,萬雁回夫婦倆相伴在左右。
因薑蘊雪的事情,父子倆產生分岐,後來蕭長桓一怒之下,與父親決裂,帶著她來到這個小村子裏,就此安頓下來,一直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因著蕭長桓如今武功全廢,算得上是個普通人。
薑蘊雪初時還算安份,比起與夏明啟一起等死,蕭長桓無疑是更好的選擇,可這樣偏僻窮困的山村,哪裏是她應該呆的地方,漸漸她不滿起來。
兩人身帶出來的銀錢並不多,慢慢地有些捉襟見肘,後來蕭長桓便去最近的鎮上找活幹,有時候一兩天,有時候三四天,賺些銀錢,可饒是如此,與她以前的生活簡直是天差地別,其它的且不說,單就吃食而言,以前國公府的下人們都吃得比她好百倍。
她便趁著蕭長桓外出時逃跑,可結果都一樣,被人捉回來,薑蘊雪狠狠地搓著手下的衣服,板硬又粗的布料硌得手疼,又是一陣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