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沈墨的手記(2 / 3)

徐珊說:“誰都不知道我那天早上下夜班之後偷偷去了太平間,可那個孩子根本不在那裏!”徐珊說出這句話時,那優美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尖利,眼睛也瞪圓了,渾身顫抖。我感覺她是要犯病,趕緊安撫她說:“別激動!別激動!沒事的,別害怕。”我心裏也奇怪了起來,孩子怎麼不在太平間裏,難道劉玫說謊了?

徐珊喘了好半天粗氣才慢慢平靜下來,說:“我當時真的是嚇壞了,從那之後就落下了病根。”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裏不大好了,經常發瘋,不過發瘋時我自己是不知道的,有時候發瘋時亂跑,清醒過來之後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忍受胡而琿嗎?就因為他願意娶我,知道我是個精神病他還娶了我。”她笑笑,“雖然不娶我的話,他也夠嗆能娶得上媳婦。知道嗎?在和他結婚之前,我一直認為這輩子一定會孤獨終老了,因為每個認識我的人都躲著我,誰不怕精神病啊。你當我不知道劉玫根本就不想我住到她那裏嗎?可是不住在那兒,我還能住在哪兒呢?我隻能裝傻,裝不知道人家討厭我。所以,其實我一直對胡而琿有點感激,哪怕他是個混蛋。”

我突然發現徐珊並不傻,她什麼都看得清看得懂,隻是習慣了沉默和逆來順受而已。但是最後她把胡而琿給吃了的事,我還是有點不寒而栗,是精神狀態的原因還是封建迷信作祟呢?聽完這些之後,我還是很疑惑一件事,就是沒搞懂徐珊為什麼發現死嬰不在太平間得了精神病,就問:“你在太平間裏沒有找到那個孩子,會不會是你沒有仔細找呢?畢竟你當時也隻是個女孩,在太平間裏難免害怕,而且剛出生的嬰兒那麼小。”

徐珊說:“不會的,我當時是很害怕不假,但是確實找得很仔細,那孩子肯定不在那裏。”她的表情極為認真,呼吸又急促了起來。

我點點頭,又問:“那會不會劉玫沒有和你說實話呢?她其實並沒有把那孩子扔到太平間裏。看你剛才的講述,他們好像並不是很信任你。”

徐珊一笑,說:“當時我也這麼考慮過,但是之後就被我否定了,因為我在太平間裏麵找到了那個包孩子的床單。雖然那個床單和太平間裏蓋屍體的白布差不多,但是我能分得出來。我知道你不信,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些事不是說你不信就不存在的。我告訴你,那個孩子一定是成了死靈,一直都在報複我們,不然為什麼當年我們三個當事人的生活都過得那麼悲慘。我就不用說了,你看看劉玫,嫁了個酒鬼老公,雖然她從來不提,但是我看得出她過得也很不好。”

我問:“劉玫的老公不是張天鳴?”

徐珊說:“當然不是啊,張天鳴在那個事之後不久就調到市裏醫院了,和我們都沒有了聯係。不過他也挺慘的,聽說前幾年他的兒子出車禍,高位截癱了。之後他一激動,得了中風,現在還半身不遂呢。”

聽徐珊這麼一說,我也有點背後冒涼氣,這三個當事人的遭遇確實有點詭異。不過這也就是想一下而已,我可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對於那個孩子的去向我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不是房東撒了謊就是徐珊沒有找仔細。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宋隊說得對,這個秘密確實和所有的案件都沒什麼聯係。不過把所有的事情放在一起看的話,確實讓人覺得詭異非凡。在告別徐珊時,徐珊和我說了句對不起,原因是讓我吃了人肉餡的餃子。我這次沒有反胃,不過笑著說沒關係時感覺好別扭。

我回到局裏時,鑒定科對匕首的指紋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匕首上的指紋和上次王偉毆打房東之後,在公安係統中備案的指紋一致。因為在王偉父母和親朋好友家裏都沒找到他,而這些人也都說不知道他的下落,宋隊已經聯係總局展開全城的大搜捕。我在向宋隊彙報了從徐珊那裏了解到的情況之後,也加入了搜捕的行列。在一個人口過千萬的城市裏找一個人,真的如同大海撈針,而且我們都不清楚王偉現在是否還在市裏。

5

排查開始之後,包括對鐵路交通、賓館還有娛樂場所在內,總局發出了帶有王偉照片的協查通告。如果王偉出現,我們就會立刻得到通知。不過一些小的和周邊的賓館旅店還得我們自己進行排查,這些工作量也是很大的。排查工作整整進行了一天一夜,可是卻毫無結果,很多同事都認為王偉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

在緊張地忙了兩天之後依然沒有進展的情況下,局裏宣布暫停全城的大搜捕,所有人都恢複了正常的上下班時間。對於什麼時候能抓到王偉,沒有人能說得清楚,或許幾天,或許幾年。對於三樓公寓,局裏暫時對其做了封存,這件事引起了一個人的不滿——就是房東的男人。我之前就見過房東的男人一麵,他是個純粹的酒鬼,身上的酒氣總是像剛從酒窖裏爬出來一樣。這人在事發三天後帶著兒子到了局裏,他對房東的死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悲戚,隻對房子什麼時候能還給他感興趣。宋隊和他解釋現在案子還在偵破階段,所以短時間內是不能歸還的。結果這家夥罵罵咧咧說我們是強盜,搶他的財產。之後他又罵起了房東,說:“這騷貨真他媽煩,死了都這麼麻煩!”結果這句話惹惱了和他一同來局裏的兒子,父子倆大打出手。雖然是在公安局裏打架,但是考慮到都是死者家屬,所以我們隻進行了說服教育,並沒有實施什麼實質的懲罰。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管轄區內沒再有什麼重大刑事案件發生。付曉被移交檢察機關之後不久,法院就公開受理了此案,我也到場了。法院最後是以包庇罪,判決付曉有期徒刑3年,剝奪政治權利兩年。之後付曉就被關進了城南的監獄。我一直沒有去看他,因為心裏對他還是有很大的隔閡,不光是他幫助柏祈逃跑,而且我感覺他對案子真相一直有所保留。至於徐珊,還一直沒有開庭。雖然她是過失殺人,可是分屍的情節惡劣,估計就算不判死刑也不會判得太輕。

在付曉被關進監獄半個月時,我的生活中發生了一件大事——美心懷孕了。

我們結婚一年多,但是由於工作都很忙,所以一直沒有要孩子的打算。除了房東被殺前的那一晚,之前都采取避孕措施。既然已經懷孕了,當然沒有去打掉的道理,不過現在要孩子的話,壓力難免增大,但壓力主要是來自精力上。我們現在時間上都不是特別充裕,而我們又不想隔代撫養,這也是我們一直都避孕的原因。不過現在我想如果有必要的話,辭職回家做全職丈夫也是可以的。我沒有想過讓美心放棄她的工作的打算,因為我知道她很喜歡她的工作。當我給美心講了我的想法後,她被感動哭了,我心裏那個美啊。

從知道美心懷孕之後,我就不再讓她進廚房了,因為油煙對孕婦不好。而且不光是做菜,其他的買菜啊,洗衣啊,收拾屋子之類的,也不再讓她管一點。我這也算是提前適應家庭主夫的生活吧。

那天下班之後,我又順路去了家附近的超市。美心說今天加班,稍微晚一點兒回家,我想買兩斤蝦回去給美心做她喜歡的一蝦兩吃。在超市裏時我一直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可是幾次向四下察看都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我想應該是自己的職業病犯了,不禁自嘲地笑了。買完東西從地下停車場裏開車出來,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個陌生號碼。接起來一問才知道是送快遞的。我知道自己沒有買過什麼,不過我想可能是美心在網上買東西留的我的電話,所以就讓快遞稍等一下,告訴他,我十分鍾後就會回去。

我到家樓下時,快遞等得有點急了,我看他確實還有不少貨沒有送,趕緊連聲說對不起。快遞員也沒多說什麼,讓我簽收之後就跨上他的小電動,飛也似的離開了。我皺著眉看了看地上放著的東西,包裝箱不小,半米多見方,真不知道美心買的什麼東西這麼大。探手拎起來,還好,蠻輕的。到家之後,我把那個箱子放在客廳的牆邊就去廚房處理蝦了,我要爭取美心回來時能做好。

半小時之後,我聽見了美心進門的聲音時,趕緊邊開始下鍋炸蝦頭邊在廚房裏大著嗓門叫:“你先等會兒啊,我這兒很快就好。”

美心推開廚房門探頭進來,眯著眼抽著鼻子說:“好香啊!真是我的好老公,又給我做好吃的。”

我憨憨一笑:“嗬嗬,是啊,你不是懷孕了嘛,孩子的營養得跟上。”

美心一瞪眼:“哼!怎麼的?這麼說不是給我吃,是給你兒子吃的?”

“你啊!真是搞文字工作的。”我回頭朝美心無奈地搖搖頭,“趕緊出去,油煙對孕婦不好。”

美心笑嘻嘻地白了我一眼,縮回了腦袋,可沒過一秒鍾就又探了回來,我還沒轉過頭呢,就問:“又幹嗎?”

“好老公給我買的什麼好東西啊?”美心笑著問。

我莫名其妙:“啊?蝦啊,你沒聞出來?”

美心一跺腳,說:“不是啦,誰問你吃的了。我問的是客廳裏那個箱子。”

“箱子?是那個快遞箱子吧?不是你買的東西嗎?”我賣力地翻動著鍋鏟,“我回家時收到的,自己買東西都忘了?”

美心一愣,說:“我沒買東西啊。”

“啊?”我心裏也疑惑這是怎麼回事,不過正忙得不可開交,就說,“哦,那是不是誰送的禮物啊?你去拆開看看。”

“哦。”美心答應了一聲,關上了廚房門。

20分鍾之後,我手托著兩個盤子興高采烈地出了廚房,叫道:“好吃的來咯!大美女快快來。”可是美心沒有在客廳裏,我又叫:“大美女?哪兒去了?快過來吃啊。”

“咣!”一聲關門的聲響嚇了我一跳,快走幾步向門口看去,是美心從外麵進來。

我疑惑地問:“你幹嗎去了啊?”

美心臉色不善,說:“扔東西。”

“扔東西?啥東西?”我下意識地在客廳裏巡視一圈,發現快遞箱子不見了,“你把那快遞扔了啊?”

“以後別亂收東西!”美心沒理我,把衣服脫掉向沙發上一扔就進了臥室,把我搞得一頭霧水。我把手裏還舉著的盤子在桌子上放好,然後解開圍裙跟進了臥室。我看見美心麵朝裏躺在床上,就走過去跪在床邊上,探身過去看她。美心瞪了我一眼:“幹嗎?”

我滿臉堆笑:“這是怎麼了啊?那東西應該沒寄錯吧,我看上麵收件人寫的是我啊,而且快遞員給我打了電話,寄錯了應該不會知道我的電話吧。對了,到底是寄給我還是寄給你的啊?箱子裏是啥啊?你知道是誰寄的?”我一連串問了一堆問題。

“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啊?”美心沒好氣地說。

我打著哈哈:“不是,我就是想問問清楚嘛,也沒有啥不能說的吧?”

美心語氣依然不善:“東西是寄給我的。”

我繼續問:“誰寄的啊?”我心裏實在對美心的反應很奇怪。

美心很不耐煩:“我都說了是寄給我的,你能不能別問了,我不想說這個了。”說著翻了個身,背對著我。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說:“哦,是不是那個誰給你寄的啊?”

“哪個誰?”美心又轉過身,皺眉看著我。

我有點尷尬地笑笑,說:“就是你在我之前的那個男朋友啊,好像叫……叫宋兵,是吧?”宋兵是美心在大一時的男朋友,不過我認識美心不久他就進監獄了,我們見過兩次麵,沒怎麼說過話。結婚之後我問過關於宋兵的情況,但是美心都打岔不說,我也就沒多問。但是我在付曉那兒聽說,宋兵好像是交通肇事逃逸,還撞了警車。

“你想哪兒去了?缺心眼兒了吧,他還沒放出來呢。”美心白了我一眼。

“還沒放出來?”我疑惑地說,“我記著他被判八年吧,算一算現在都過去五年了,難道一點兒刑都沒有減?”這種事確實比較少見,我雖然沒見過宋兵幾次,但是我感覺那人挺老實的,在監獄裏應該不會惹事。

美心說:“我哪兒知道。”

我問:“那他咋還沒放出來?”

美心坐了起來,然後撇著嘴盯著我看,看得我直發毛,我趕緊說:“幹嗎啊?你現在是孕婦,不能隨便打人的哦。”

“死樣兒!”美心笑著抬手推了我一下,“孕婦不能隨便打人這是誰定的規矩啊?怕老婆也不嫌丟人。”

“誰知道你要幹嗎?殺氣四溢的,暴力女!”我誇張地做著張牙舞爪的動作。

“我告訴你,別把你上班時那一套用在家裏。還盤問起我來了,信不信孕婦也可以揍人?”美心晃了晃她的小拳頭。我趕緊裝作抱頭鼠竄的樣子,逗得美心一笑,說,“你知道宋兵是個孤兒吧,所以他入獄之後的聯係人填的是我。如果他放出來了,監獄會提前給我打電話的。”

“哦,這樣啊。”我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不過想想自己可能有點過於小氣了,怎麼的宋兵也算是美心的朋友嘛。接著,我的軸脾氣又犯了,把話題又拉回快遞,“東西不是宋兵送的,那是誰送的啊?”

“好啦,和你說啦。”美心歎了口氣,“社裏一個副總編送的。”

我一愣:“啊?送的啥?為啥送?”

美心說:“哎呀!你別問那麼多了行不?”

我越來越感覺不對勁:“那我總得知道你為啥扔了吧?”

美心猶豫了一會兒,說:“告訴你可別生氣。”見我點點頭,她繼續說:“那個副總編喜歡我。”

我一下子火氣就起來了:“啊?他不知道你結婚了?送東西收貨人還寫我的名字?這是明目張膽的挑釁啊!”我真的生氣了。我這人一般不生氣,可這實在有點太挑戰我的尊嚴了。

“好了,我又沒搭理他,再說他下個月就調別的城市了。行啦,別多想啦。”美心起身吻了我一下,哄我說,“走了,吃我的好老公給我做的蝦去。”

美心的臉陰晴變化得倒是夠快,不過我可沒那麼容易消氣,怒道:“這我能不多想嗎?他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警察啊?你告訴他我可是警察!這小子叫什麼名字?”我跟在美心身後不停地說著,直到美心把一顆蝦頭塞進我的嘴裏。

“好啦好啦。”美心把我按到椅子上,然後摸摸我的頭,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這裏麵可是小沈墨哦,不要亂想啦。我又不會吃虧的,你忘啦?我是暴力女,很能打架的哦。再說他真的要調走了,而且我在公司同事麵前罵過他的,你放心吧。”

“那他還寄東西!”我依舊憤憤不平。

快遞事件就像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幾天之後我對這件事也就慢慢淡忘了,往後也確實沒有東西再寄來。相對於那個所謂的副總編,我倒是對宋兵更感興趣。可能是男人的小氣,不光他是美心的前男友(好像還是初戀),而且他的緊急聯係人寫的也是美心,那可是我的媳婦啊,讓我心裏總有點堵得慌的感覺。所以我後來特意去內部網上搜索了一下宋兵這個人。從資料上了解到,宋兵和我一般大,確實是個孤兒。沒入獄之前他是個長途運輸司機,五年前肇事逃逸,把一個高中學生撞成了重傷,之後在逃逸過程中又撞擊了兩輛警車。由於案情很惡劣,被判了八年有期徒刑。他確實一直沒有減刑,原因是在監獄裏他一直不對他的罪行進行認罪。了解到了這些,我想美心應該對他很失望吧,在宋兵入獄之後美心一直都處於空窗期,直到畢業之後我向她表白,可想而知她對宋兵用情之深。

說起來當年我差點因為自己的懦弱就錯過了美心。我表白之前就已經喜歡美心很久了,但是我一直感覺自己沒什麼特別優秀的地方,所以一直沒有勇氣和這個校花級人物表白。畢竟我也看見了美心對那些追求者多冷淡,很怕自己也吃癟,然後連朋友都做不成。畢業時,我感覺再不說就真的沒有機會了,就先去找了付曉喝酒,壯了壯膽,然後就去表白了。沒想到的是,美心答應得還蠻痛快的,真的是讓我驚喜異常。之後我們談了半年戀愛就結婚了,因為我們確實也沒什麼談很久戀愛的必要,大學在一起玩了三年多,彼此之間已經太熟悉了。

雖然美心是個既漂亮又強勢的女人,但是她的人生並不順暢,年幼喪父,長大之後初戀男友又鋃鐺入獄。所以在我們的婚禮上,司儀向我問出:“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你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是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的盡頭?”我幾乎是含淚說出了“我願意”。因為太愛,我不想她的人生再有坎坷,照顧她保護她從那一刻起,已成為我一生的責任!

時間一晃又過了半個月,可是依然沒有一點王偉行蹤的線索。雖然他的資料已經上傳到了網上追逃的名單,但是時間越久,抓到他的希望就越渺茫。徐珊的案子已經有了判決,雖然她精神不大好,但是在事發時她是清醒的,有完全的行為能力,最後判的是死緩。她沒有被判死刑我也出了一點點的力,宣判之前我去法院遞交了一份證詞,證明胡而琿對徐珊有長期的家庭暴力,所以法院考慮之後,從輕判罰。我一直感覺徐珊挺可憐的,這個人的一輩子都比較倒黴,而且胡而琿那個家夥就是個人渣,就算不是徐珊失手弄死他,估計他那種貨色也早晚會出事。不過我想徐珊雖然沒有死,但是未來她從監獄出來的生活也不會好過。這個世上和她熟識的人都已經不在了,而她的精神狀態又不好,真不知道到時候她會怎樣。

房東的老公還是三天兩頭來局裏鬧,吵著要把房子要回去。宋隊依然沒有同意,他知道把房子還回去之後,房東的老公就會立刻拿去賣掉,但是這個房子由於連續死亡的事,在當地已經引起了一定的恐慌,也引起了市局領導的高度重視。所以宋隊怕三樓公寓賣出去之後再出什麼意外,引起更大的恐慌就不好了,而且也怕一些動歪腦筋的人利用這個房子做些文章,宣傳封建迷信,所以才盡量一拖再拖,想等輿論平息一點,再交還給房東的老公。為此房東的老公一直在威脅我們,說要把局裏告上法庭,理由就是我們強搶民財。而對於這件事,房東的兒子應該是由於和父親賭氣的原因,倒是很讚成局裏對房屋的封存措施。

我的手記已經記了小半本,整理了一下,真的是有點觸目驚心,也有點感慨萬千。三樓公寓從開張到關門也不過區區三個月而已,倒是有五個住在裏麵的人死了,兩個住在裏麵的人進了監獄,如果算上慕仁就這個間接相關人員的話,進監獄的就是三個。

“又在搞記錄呢啊,沈哥。”有人在身後拍了下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小李。我笑笑:“沒有,看看之前寫的東西,這個三樓公寓的事情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啊。”小李很早就注意到了我的這本手記。

小李說:“行啦,別深刻不深刻的了。看看都幾點了,走,一起吃飯去吧。”

時間確實不早了,都12點多了,我看手記太入神,根本就沒注意時間。趕緊收拾了一下桌麵,就和小李離開了辦公室。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就在一小時之後,會見到一個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間的人……

6

“沈哥,我記著你好像說過嫂子她爸早就不在了吧?”小李試探地在一旁問,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李繼續說,“那你是見還是不見啊?”

我想了想說:“見啊,或許是他找錯人了吧,我去和人家說清楚。”

小李說:“沈哥,你開玩笑吧?那老頭指名道姓說找你,也說出了嫂子的名字和工作單位。行了,要見你就快點下去見吧。”

我點點頭,起身出了辦公室。

說心裏話,我也不認為是找錯人了。事情是這樣的:吃完午飯我直接就回來了,小李則要在樓外抽根煙。回來時告訴我說有人在傳達室找我,說是我的嶽父。我開始時認為小李在開玩笑,因為美心的父親早就不在了,我還哪兒來的嶽父呢?不過小李認真的樣子讓我慢慢感覺到可能是真的。小李說他已經盤問過那個人了,那人居然說得出美心的名字和工作單位,我不禁有點蒙。難道是美心爸爸老家的人?美心小時候認過的幹爹什麼的?我知道美心的爸爸是南方農村的,死後葬在了原籍,結婚時我和美心還特意去那裏祭拜過,不過倒是沒去過他父親原先所住的村子。

心裏想著我就已經到了傳達室,在門口我就看見了裏麵有個不認識的老人,看樣子60歲左右。他正在和傳達室的老王抽煙,見我進來就是一愣,立刻起身過來和我握手。我發現老人的腿腳好像不大利索,老人說:“你好,我叫李衛國,是美心的父親。”

我笑著握手,說:“您好您好。”不出我所料,也是姓李,該是美心爸爸老家的人。

李衛國笑笑:“你應該不知道有我這麼個人吧?”

我點點頭:“嗬嗬,是啊。美心還真沒和我說過您呢。這樣吧,我們出去說吧,您吃飯了嗎?”我不大想說私事時有旁人在。

李衛國說:“我吃過了。”不過他立刻也反應過來我的意思,說:“不過還真有點沒吃飽,再吃一頓也行。”

我不禁笑了,說:“那我們去喝茶吧。我請您,咱們邊喝邊聊。”

李衛國說:“好。”

我和這個自稱是我嶽父的李衛國去了我單位附近的一家茶樓,要了一壺鐵觀音,開始攀談。

李衛國笑著朝我點點頭,有點尷尬地說:“美心是不是一直都和你說的是我已經死了?”

他這話問得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下意識地問:“您的意思是您沒死?”問完了我就感覺這話問得太傻了,趕緊解釋了下,“我的意思是……”可是說了一半,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尷尬地停在那兒說不出來了。

李衛國又是一笑,說:“我是美心的親生父親。因為一些原因,她一直對別人說我死了。”

我問:“那您原來是叫李易吧?”

“李易?”李衛國眉頭一皺,“那是誰?”

我疑惑道:“美心說您叫李易,我還去過您的墓……”說到這兒我也發現不對了,要是李衛國就是李易,那怎麼可能還有個墓呢?

“我的墓?”李衛國笑了起來,搖搖頭說,“唉,美心是怨我太深啊,居然還弄出個我的墓。你在哪兒見到那個墓的?”

我說:“革安市。”

“那是什麼地方?”李衛國疑惑地說,“我都不知道有這個地方。”

我問:“那您是哪裏人呢?”

李衛國敲了敲桌麵:“我就是本地人啊,土生土長的,遠郊的。”

我有點蒙,不知所措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不禁咧咧嘴,真燙。

李衛國說:“我想她應該是為了瞞住你才編出來那個李易的,我就是她的親生父親。不信你可以去查查,你正好是警察,也方便。”

我不停地點頭,腦子非常混亂:“嗯,我肯定得查查。那個……美心不知道您來找我吧?”我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李衛國點點頭:“是啊,我們該有二十多年沒見過了,她根本不想見我。我知道她懷孕了,之前還往你們家寄了一些補品什麼的,想緩和下關係,結果她打電話罵了我一頓。”李衛國一臉的落寞。

我疑惑道:“不會吧,如果您真的是美心的爸爸,她怎麼會這麼對您?我很了解美心,她人很好。”

李衛國長歎了一聲:“這事,還得說是怨我啊!”

我問:“這是什麼情況呢?”

李衛國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茶杯在手裏慢慢地轉動,緩慢地說:“我剛從監獄裏出來不久,是個刑滿釋放人員。”

我眼皮一跳,心裏有了點釋然,還多了點不解。如果這個李衛國說的都是真的,那美心一直對我隱瞞難道隻是因為他爸爸是個勞改人員?自己還活著的父親死了,未免有些過了吧。

李衛國應該是看出了我的疑慮,說:“我想她可能因為你是個警察的緣故,所以才沒有和你說實話。畢竟有我這麼一個爹,她一直感覺蠻丟人的,要不然也不會十多年都沒去看我。”

我心裏滿是疑問與震驚,但是現在還不好確定李衛國是不是說的實話,需要去查證才行。這個事情我也不好讓別人去查,隻能一會兒回去之後親力親為。這時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問題,脫口問了出來:“你說你往我們家寄東西了?”

李衛國一愣,說:“是啊,那個快遞不還是你收的嗎?”

“你說的是那個這麼大的箱子?”我抬手比畫了一下——就是美心說是喜歡她的副總編送的禮物的那個箱子。

“就是那個箱子,不用比畫了。”李衛國笑著擺擺手,“我親眼看著你收的。”

我嘴巴微張,皺眉問:“那天在超市是你一直跟著我吧!”這個不知真假的嶽父的行為讓我不大舒服。

李衛國說:“是啊。”可能他看見我有點不快,趕緊解釋,“當然,我不是有意的,我偶爾會在你家附近轉悠,想可以看見美心,那天在超市看見你是個意外,其實那時我一直都想過去和你說話,隻是一直猶豫不決。”

我問:“猶豫不決什麼?”我並不相信他說的話,在超市意外地看見我?哪有那麼巧的事。

李衛國說:“我出獄之前,聯係過美心的媽媽,想讓她幫我勸說美心原諒我,但是沒有成功。所以我想試著先和你說說,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所以才寄了那箱補品,而且我在裏麵留了一封信,信裏麵寫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不過看樣子你是沒有見到那封信吧,所以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隻能鋌而走險來找你。”

我問:“你就沒想過美心會看到那個箱子嗎?”現在得知了那箱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麼副總編送的,我並沒有多高興。而且我感覺李衛國這麼做完全是多此一舉,他完全可以像今天這樣直接來找我嘛。

李衛國歎息一聲,說:“我沒想到的是隻有美心看到了,而你卻沒看到。如果你們一起看到了也好啊。”

我點點頭,說:“我當時以為是美心在網上買的東西呢,她開箱子時,我正在忙別的。”

“唉!”李衛國歎了口氣,說,“我真是個多餘的人啊,隻會給孩子添麻煩。”他一臉的痛苦——不過……我怎麼感覺有點做作。我安慰道:“您別這麼說,隻要是誤會,就總會解開的。”頓了頓,我繼續說,“這樣吧,我回去查一下您的檔案,畢竟我也需要核實下嘛。然後,我查了之後再聯係您,您看這樣好不好?”

李衛國點頭說:“行,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我問:“您現在住在哪裏?和美心媽媽住一起嗎?”

“沒有!”李衛國搖搖頭,“我在外麵租了個房子。我給你留個電話吧。”說著李衛國叫來服務員要了筆和紙,給我留下了他的手機號。

和李衛國告別之後,我回到辦公室,登錄戶籍資料檔案的內部網,先搜索出了美心的資料。我從來沒有搜過身邊的人,因為從沒想過大家還有什麼需要我在這裏查。頁麵出來了,美心父親欄裏果然寫著李衛國,我接著點開李衛國的頁麵,他的資料彈了出來。看照片,我有一點點失落,因為真的是剛剛我見的人,這說明,我娶的女人的最基本情況我都不清楚。李衛國今年57歲,按時間推算,他應該是在美心5歲時進去的,這倒是和美心一直聲稱她父親去世的時間相符。那一年他37歲,因為非法行醫,使用廢棄醫療用品引起重大傳染病傳播而入獄,當時被判的是死緩。由於表現良好而減刑不少,這個月剛剛刑滿釋放。

之後,一下午我都昏昏沉沉的,腦子裏非常混亂。小李看出了我的不對勁,過來問了我幾次是怎麼回事,還八卦了一下李衛國到底是不是我的嶽父,不過我沒搭理他。就這樣我混完了下午的工作,頭昏腦漲地從局裏出來就接到了李衛國的電話。聽得出來,他蠻急切的,就是問我有沒有查清楚他的事。我告訴他已經查清,會盡快想辦法和美心溝通,讓他不要著急。李衛國千恩萬謝搞得我很不好意思,畢竟他是我的嶽父啊,按道理我也該叫他一聲“爸”。

掛了電話之後我犯難了,雖然心裏有些氣美心一直都在這件事上騙我,可是由此可以看出來,她很在意這件事。可是既然答應了李衛國,我就得盡心盡力地去辦,而且我想這也是應該做的。回家之前我去了趟超市,買了扇貝、雞肉、新鮮的果蔬,還有幾支蠟燭和一瓶紅酒。不過結賬時我想到孕婦不能飲酒,又把紅酒放回去了。到家之後美心還沒回來,她給我發了短信說又是開會。我打電話叫了附近西餐廳的生牛排,然後就抓緊時間忙了起來。我的計劃是這樣的:先讓美心心情好,這樣不管提什麼讓她生氣的事也都能有個緩衝。

計劃很順利,美心回來之後見到一桌子的美食樂壞了,摟著我的脖子叫:“老公,你說,你是不是最愛我?”

“是,是。”我手裏拎著牛排,笑著回答,“你先別鬧,我去煎牛排。你好好坐著,一會兒就好。”見美心高興我就放心了。

很快,我把牛排也做好端了上來,又點上蠟燭,朝美心鞠躬揮手:“美女,請用餐。”

看著美心大快朵頤,我考慮著什麼時候開口說嶽父的事情比較好。美心見我不吃就拿著叉子在我麵前比畫:“喂,你這個服務生怎麼一直盯著本夫人看!是不是因為本夫人實在是太美了?”

“是啊是啊,沉魚落雁啊。小的有一事想啟奏夫人。”我想早死早托生,趕緊說了就完了。

美心吃著牛排含糊不清地說:“說來我聽。”

可是我齜牙咧嘴了半天,啥也沒說出來,不知道怎麼開頭。美心奇怪地看著我問:“你什麼毛病?胃疼?”

“不是。”我一緊張,不知怎麼就冒出了這麼一句,“你爸最近咋樣?”說完兩個人就都尷尬了。美心叉子上的肉送到嘴邊就一動不動,我也左顧右盼不知道怎麼繼續往下說。

“我爸?”美心很快就緩了過來,“應該挺好的吧,聽說那頭不是很難混。房價沒我們這兒高,社會保障也不錯。”美心笑嘻嘻地說,還在裝糊塗。

“我今天見到他了。”我低著頭說。

美心慢慢放下了刀叉,問:“在哪兒?”美心的聲音明顯冷了下來。

我還是沒抬頭:“局裏,他去找我了。”

還沒等我說完,美心“啪”的一聲把手裏的刀叉就拍在了桌子上,我抬頭看見了她的樣子,那眼神讓我不寒而栗。我從來沒有見過美心那樣的眼神,憤怒得瘋狂,想要殺人一樣。

我趕緊哄她:“寶貝你別生氣啊。我想這事也沒啥吧,老人家和我講了來龍去脈了,我知道你可能是感覺老人家進監獄的事情有點丟人,不過是不是有點……有點……”我一時想不到怎麼措辭。

“你不明白!”美心吼道,“你明白個屁!”說完美心就起身,向後一腳踢開椅子回了臥室。

我也有點不樂意,心想:我才是那個一直被騙的人好不好!不過我不能生氣,如果兩個人都生氣就不好收場了。平靜了一會兒,我正要起身進臥室去哄美心,美心卻又衝了出來,拎著她的包直奔門口。

我一驚,說:“你這是幹嗎?”我感覺美心有點小題大做了,語氣控製不了地急了起來,“你至於嗎?”不過美心沒有理我,穿上鞋開門就出去了。我趕緊追了出去,可美心已經進了電梯,電梯門馬上就要關上。

我知道追過去也來不及擋住電梯門了,就叫道:“你上哪兒去啊?”

“我媽那兒!”在電梯門關上之前,美心終於開口了。

我真的氣壞了,在門外站了好半天心跳才平穩下來,趿拉著拖鞋回到屋裏,反手用力關上門。我知道現在追出去也追不上美心了,而且我心情也差得很,不想出去。不過我還是給嶽母打了個電話,說美心過去了,等她到了告訴我一聲。美心媽媽聽出來不大對勁,問我是怎麼了,我推說有事就掛了電話。翻身躺在床上,一把抓過被子蒙在腦袋上,心裏五味雜陳……

一個小時後,我接到了美心媽媽的電話,告訴我美心已經到了,讓我放心。而這個時候,我已經不在家裏了,正開著車向城南監獄駛去。現在這種情況搞得我很亂很難受,很想找人說說,而我能想到的隻有一個人,就是付曉。他進去有一個月了,可我還沒有去看過他。而我現在有了煩心事想找人訴說卻第一個就想到了他,我突然感覺自己很自私。

見到付曉時,我知道一切的擔心都是多餘的。看著他一臉無所謂的賤笑,仿若當初。

付曉拿起玻璃那邊的話筒,眨眨眼:“吵架了是吧?”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付曉“哼”了一聲,說:“這不明擺著的嘛,首先是你來怎麼可能自己來。其次這都幾點了,這時間可不允許探視,你肯定是走後門了。嗯,也能看出來你不是為了公事,辦公事時你是麻將臉,現在你是苦瓜臉。”付曉笑嘻嘻地侃侃而談,“怎麼了?說說吧,看樣子事還不小呢。不過咱話說在前頭,我肯定是站在我姐那邊的,別指望我向著你說話。”

這小子還挺厲害的,不過我現在可沒心情:“行了,我都煩死了,沒心思和你扯皮。”接著就把事情一股腦地說了出來。我說完之後,付曉卻一直沒有吭聲,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我也沒太在意,說,“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而已,自己憋著太難受了。你也不用為我們的事犯難。”

付曉抬起頭,一臉的凝重,他的臉色可是很少有這種表情。他說:“其實我最近也遇到了一個和美心的過去有關的人。有一些事我考慮了一下,應該告訴你。”

“嗯?”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你最近?你這個月不都是在這裏嗎?這兒有什麼人和美心有關啊?”

付曉說:“我見到宋兵了。”他的話語很幹脆,聽得我一愣,可是沒等我插話,他就繼續說了下去。而他繼續說的話讓我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我感覺我的世界崩塌了。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我本想要掛掉,可卻發現是宋隊的電話。我抖著手在鍵盤上搗鼓了好一陣才解鎖了屏幕,聲音自己都聽得出來很抖:“喂?”

電話裏傳來宋隊興奮的聲音:“王偉落網了!”

這個消息讓我沒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因為和我自己的事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麼。不過我還是下意識地問:“哪裏抓到的?”

宋隊的回答很短促:“公寓!”這兩個字震驚了我。

7

我從監獄回局裏的路上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還差點因為走神撞了別人的車。這不到12個小時的時間裏發生的事情,真的讓我有點驚慌失措的感覺。我想知道和我結婚的、每天睡在我枕頭旁邊的女人到底是誰!付曉告訴我,宋兵也被關在那個監獄裏,他懷疑美心也知道,而且每次美心去看他時,也會見宋兵。之後我找了監獄的朋友,翻看了探視記錄,居然……這麼多年,美心居然一直都去看宋兵,兩個人一直都沒有斷了聯係!

到了局裏,我先去衛生間洗了洗臉,清醒了一下,畢竟工作要有工作的狀態。在衛生間裏正好遇到小李在抽煙,洗完臉之後我也要了一根。這是我第二次抽煙,第一次是付曉出事時,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染上了煙癮。猛吸了一口,我被嗆得咳嗽了起來,小李幫我捶了捶背。之後我問小李:“怎麼回事啊?宋隊急著讓我趕過來,說抓到王偉了。怎麼還是在公寓抓到的?”

小李歎息了一聲,說:“王偉殺人之後,我們的反應挺迅速的吧,可連這小子的影兒都沒撈著。唉,你不會想到這是為什麼。”

我說:“少賣關子了,趕緊的。”根本沒有心情和他閑扯皮。

小李說:“我們查了所有的大小旅館、KTV等能過夜的地方,也派人蹲守了他的親朋家,可是我們唯獨忘了一個地方。”

我張了張嘴,難以置信,說:“他不會是一直住在公寓裏吧?”

小李苦笑著點點頭,說:“我在書上看到過,這就叫燈下黑啊!你說是我們太無能呢,還是這小子太聰明啊?”

我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說:“是啊,誰能想到他會躲在那裏呢!這就是人的思維盲點啊,最危險的地方反倒最安全。”

小李看了我一眼,問:“沈哥,剛才看你進來時失魂落魄的,咋了啊?”

我笑笑,說:“沒事,晚飯吃得不舒服,胃有點難受。”其實我也不算說謊話,晚飯確實吃得不舒服。

“那你就和宋隊說一聲,還過來幹嗎啊?也沒什麼事了,現在王偉都在審訊室裏關著呢。證據確鑿,定案就是分分鍾的事。”小李關心地說。

我不想繼續讓話題在我身上糾纏,就問:“怎麼樣了?這小子招了沒?”

小李聳聳肩,說:“好像沒有,我也不大清楚,一直都沒進去。不過要是招的話宋隊應該早就出來了,而且我剛才在門口聽見宋隊又在大叫,估計是在發脾氣呢。”

“那我去看看吧,我想宋隊叫我過來應該是有用意的,畢竟我是案發現場的當事人。”我又狠吸了一口煙,然後摁滅煙頭扔到垃圾桶裏。

小李點點頭,說:“那你去看看吧,我就不跟過去了,沒我什麼事,也起不到啥作用。其實那小子招不招都無所謂的,證據都是鐵證,不認賬也可以判他。你們也別太動氣,大禮拜天的別因為這小子惹一肚子火,犯不上。”

“好。”我答應一聲出了衛生間,向審訊室走去。

到了審王偉的門口,我敲了敲門,然後開了個門縫,向裏麵看去。宋隊回頭見是我,起身出來。

宋隊把門帶上,拉著我走遠了幾步,說:“辛苦了啊,休息時也讓你趕過來。”

“沒事,應該的。”我笑著搖搖頭,然後指了指審訊室,“怎麼回事啊?聽說這小子一直住在公寓裏。”

“唉!”宋隊歎了口氣,“是啊,真是讓我們警方丟大了人啊。”

我問:“那是怎麼發現他的啊?”

宋隊說:“這不是劉玫的老公一直來鬧著想要回房子嘛,我總拖著他也沒辦法。這家夥每天都去公寓那兒察看,他的說法是以防有人搞破壞,也不知道他腦袋裏合計的都是啥,不過還真幫了大忙。這不今天他又去看了嘛,發現門上的封條有被揭開的痕跡,就繞著樓看了看,發現301的屋子裏有燭火,差點沒把他嚇死,就趕緊報警了。我當時也沒想到是王偉,以為是小偷或者什麼的,所以就隻帶了兩個人過去。”

“就這麼把他抓住了?”

“沒有,我開門時他正從窗戶向外麵跳。他是早就準備好了萬一哪天被發現,所以聽到有人開門之後反應得很快。”

“跳出去了?”我驚訝地問。

“跳出去了,然後我跟著也跳出去了。”

“3樓您說跳就跳了?”我的嘴已經成了〇型。

宋隊一笑,說:“王偉要是沒有準備能往外麵跳嗎?雖然那是3樓,可是對麵就有一個一層的自建房,你之前應該也有注意到吧?”

聽宋隊這麼一提我也想起來了:“對,好像兩個樓離得特別近!”

“非常近。”宋隊點點頭,“隻不到兩米,基本上誰都能跳得過去,也就是說相當於才跳了1.5層樓。不過王偉可能是太緊張,跳是跳過去了,可是腳崴了。我跳過去時他剛掙紮著站起來,被我逮個正著。”

雖然宋隊說得輕描淡寫的,但是我能感受到當時的驚心動魄。不管王偉是跑掉了還是在抓捕的過程中死掉了,都是隊裏很難承擔的。好在他隻是崴到了腳,也好在是宋隊親自去的。別看宋隊四十出頭的年紀了,可身手依然是局裏數一數二的,直接交鋒的情況下,就算是慕仁就那種人物也會栽在宋隊的手裏,更別說王偉了。我又問:“看這意思,王偉是沒認罪吧?”

宋隊長籲了一口氣,說:“是啊,雖然證物,還有你這個人證就可以定死了他,但是我還是希望能讓他自己認罪。”

我也點點頭,說:“他不認罪是怎麼說的?他是怎麼解釋那把匕首和他為什麼出現在現場?”

“對於匕首,他的說法是他也不清楚。而為什麼出現在現場,他的說法是房東讓他去的。”

“房東讓他去的?”對於這個說法,我著實驚訝了一下。

宋隊點頭說:“他是這麼說的,說房東在當天早上打電話給他,讓他9點到公寓去清理301的東西,不然就都扔掉。301,他和周笑的父母都沒有再去過,裏麵的東西都原封未動,所以這小子最後沒地方跑了才躲到了那兒。屋子裏什麼都有,生活所需一應俱全,不過電已經被停了,而且這小子也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就晚上偶爾點蠟燭,正巧被劉玫的老公看見。這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電話記錄查了?”

“嗯。”宋隊點點頭,“我已經派人查過了,早上劉玫確實給他打過電話。”

我在得知是在301抓到王偉時,就已經想到了王偉為什麼要躲在那裏。而我現在疑惑的是另一件事,就是對於房東這個人我有過幾次接觸,對她也還算有一些初步的了解。以房東劉玫的為人,應該是不會在意周笑和王偉的東西的,而且說句不好聽的,她沒親自去把那些東西都扔了就算是很好了,怎麼還會特意給王偉打電話,讓他去取東西呢?難道說是徐珊和她說到報應的問題,讓她整個人的思想性格發生了轉變?

“想啥呢?走啊!”宋隊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愣了一下,問:“啥?怎麼了?”

宋隊說:“我讓你跟我進去審王偉,你是在他作案時的目擊者。你想什麼呢?沒聽見我說話啊。”

“哦,好,走。”我趕緊點頭,跟上了宋隊的腳步,嘴裏繼續說,“我其實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目擊者,因為我到時案子已經形成了,我並沒有目擊到作案的過程。”

宋隊收回去拉門把手的手,回頭看著我,說:“說完了沒?”

我點點頭。

“那就想辦法讓他認罪吧。”

在審訊室裏坐下來之後,看著對麵的王偉,他和我之前見到時有了挺明顯的變化,臉頰消瘦,雙眼中滿是疲憊。想來這一個月他自己也不好過。見到了我,王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猛地就要站起來,被身後的同事一下子就摁了回去。

宋隊陰沉著臉質問他:“你要幹嗎?”

王偉死死地盯著我,說:“人不是我殺的,我到時她就已經死了,我沒殺人!”

我問:“那你為什麼要襲擊我?”

王偉喉結上下滾動,看得出他很激動:“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那樣做,但是我當時真的是嚇蒙了。我隻比你早進去幾分鍾,然後我看到她……”王偉在胸前舞動著他那戴著手銬的雙手,哭了出來,哽咽著看著我,“相信我,人真的不是我殺的,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打你了,我不知道,這真的不知道……”

我問:“你之前有沒有跟蹤過劉玫?”

王偉抬手擦了擦眼淚,說:“跟蹤過啊,你不是在場嘛,我打她時你不是攔下了我嗎?人真的不是我殺的,你們相信我好不好?”王偉看著宋隊,然後雙手指著我,“我就是看到他嚇蒙了,我怕他把我抓起來,就打了他,我……”他的話語無倫次,想要解釋他襲擊我的原因,可他回答的並不是我想知道的問題。

我又問:“我問的是,那次之後,你還有沒有跟蹤過房東?”由於案發到現在有了一定的時間,加上今天我的腦子確實有點亂,所以我剛想起劉玫和我說過,在她死前好像有人跟蹤過她。

“沒有啊!我跟蹤她幹嗎啊?”王偉瞪起了眼睛。

我搖頭笑笑:“劉玫在生前曾經和我說過感覺有人跟蹤她,難道不是你嗎?我希望你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老實交代,隱瞞是沒有什麼好處的。就算你抵賴也沒什麼用的,希望你能看清形勢。我親眼在現場看到了你,而且現場劉玫身上的那把匕首上麵還有你的指紋。你真的感覺你就這麼否認,不認罪,有意義嗎?”我和王偉對視著。

王偉看了我一會兒,閉上了眼睛,仰頭向上歎了口氣,說:“真的不是我做的,那把匕首的確是我的,但是它一直都在301裏麵,我在笑笑出事之後,就沒有回去過!我怎麼可能用它去殺人。”

宋隊皺眉說:“匕首當然是你的!這還用你說嗎?上麵有你的指紋!”

“我說了那是我的匕首,我的東西當然上麵有我的指紋!”王偉朝著宋隊咆哮,“但是,人不是我殺的!”

我抬手示意王偉控製下情緒,問:“那匕首你平時是用來幹嗎的?”

王偉說:“削水果皮的。”

我說:“你的意思是,那把匕首是你的,但是在案發時並不在你身上,你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用它了,對嗎?”

王偉說:“是!”

宋隊說:“不在你身上,那在誰身上?”

王偉說:“我哪兒知道在誰身上,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我歎了口氣,轉頭看看宋隊。宋隊皺著眉頭也看了我一眼,接著對王偉說:“你的意思是,有人去301拿了匕首,然後殺了房東嫁禍給你,湊巧他殺死房東之後,你正好趕到。對吧?”

王偉說:“對!”

宋隊繼續問:“然後沈墨就趕到了,你怕他認為人是你殺的,因為你之前和房東有過節,所以襲擊了他,對吧?”

王偉說:“對!我當時腦子蒙了,我剛到就有人死了,我也很害怕。”

我問:“你什麼時候到的公寓?”

王偉說:“比你早一點兒吧,前後也就差幾分鍾而已。”

我問:“那你在公寓裏有見到其他的人嗎?”

王偉說:“沒有啊,我見大門開著就認為房東一定是在裏麵,就進去了。我沒有見到其他的人。不過人真不是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