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珊回答得很痛快:“沒有,胡而琿那天喝多了,睡得很死。而且他鼾聲很大,我什麼都沒聽見。這些我之前都和你們警察說過了。”
我點點頭:“嗯,我就是隨便問問,您盡量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來什麼忘了和我們說的。”
徐珊想了想,說:“沒有,就是那天和你們說的那些。”
付曉和徐珊都沒有說出什麼,雖然有點失望但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今天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地試一下。問到這兒我就停了,沒再繼續。
大家吃完之後,徐珊收拾著碗筷,我拉著付曉幫忙,不過房東沒讓我們動。徐珊在收付曉碗筷的時候,她盯著付曉的額頭看了半天,突然問了一句:“你這兒拆線了也得小心點,盡量別被風吹,會感染的。唉,那個陳遠章真不是個好東西,對鄰居下手這麼狠。”
我感覺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猛然抬頭向付曉看去。正在玩手機的付曉也抬頭看向我,臉色有點尷尬。
“304那個人打過你?”這時房東在一旁問道。付曉依然和我對視著,沒有說話。
我站起身看著付曉,心裏很亂,轉臉和房東說:“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房東這時候也感覺氣氛不大對,雖然她好像還沒有摸清楚是怎麼回事。她點點頭:“哦,那行,你們忙吧。”
和徐珊打過招呼之後,我和付曉離開了306。出門走出幾步,我問付曉:“出去說還是回你屋子說。”
“去你車裏說吧。”
在車裏,我和付曉都半天沒有說話,氣氛很沉重。最後還是我先開了口:“說說吧,沒什麼想說的嗎?”
“那得看你想問什麼?”
我衝著他的額頭揚了揚下巴:“就說說你那傷吧。”
“看來沈大警官是對兄弟我起疑心了?”
我有點煩躁,不喜歡他開玩笑的樣子,語氣加重說:“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麼沒有說實話!”
付曉平靜地看著我:“我怎麼沒說實話?”
我問:“你的頭是摔傷的嗎?難道不是陳遠章打傷的嗎?”
“都是。”付曉抬手摸了摸他額頭上的傷,“我住進公寓之後是和陳遠章有過一次衝突,他把我打傷了。而出事那天我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正好又把傷口摔開了。請問這有什麼不對的嗎?”
“兩次傷在一個地方?”
“你知道為什麼一直都不告訴你這個事嗎?因為我就知道你會是這種反應。隨你怎麼想吧。”說著付曉開門就下了車。在關上車門前,他轉頭又和我說,“我真的不喜歡你做警察。”
付曉和美心都叫我“木頭”,因為我這人遇到事就一根筋,有點死心眼。看著付曉發脾氣離開了,我心裏也很不舒服。我雖然想告訴自己或許是我想多了,可我卻控製不了自己想去核實一下付曉的話。所以在車裏發了一會兒呆,我扭轉車頭,直奔付曉縫針的那家醫院。我開導自己:我是付曉的朋友,那我就有義務去排除掉付曉身上的任何疑點!我想,這才是對朋友負責。
醫院方麵給予了極大的配合,按照值班記錄,我找到了那天當班的醫生。那醫生對付曉挺有印象,我一說他就想起來了,原因就是付曉兩次傷在了一個地方,醫生那天還說了他不小心。看來我真的是多慮了,隻是個巧合而已,我心裏鬆了口氣。謝過醫生之後,我立刻回公寓找付曉,想給他道個歉。可到了303門口,我聽見裏麵傳來付曉的吼聲。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就在敲門的時候我猶豫了,轉而把耳朵貼在了門上。
“現在不要總和我講什麼合同,到日期我會把畫交上去的!等我違約了,你們想怎樣都行!”付曉好像在和簽約的公司吵架,“我告訴你們,為了這個本子,我已經付出很多了!而且也完全是按照你們的市場要求做的。合同截止之前不要再給我打電話!”
“砰!”門上猛地傳來一聲巨響,嚇得全神貫注的我一哆嗦。我想應該是付曉氣得用手砸了下門。
猶豫了片刻,我敲響了門。付曉開門見是我就是一愣,冷冷地問:“你又來幹嗎?”
看了眼屋裏,原來剛才不是付曉用手砸門,因為門口的地上躺著他那厚厚的畫本,都摔得散開了。
我有點尷尬:“我是來給你道個歉,之前不該不相信你。”
付曉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搖搖頭歎了口氣,說:“你已經是去醫院核實過了,對吧?”
我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沒事,我理解,職責所在嘛。我剛才有點反應過激了,你別多想。”付曉笑笑,抬手拍拍我的肩膀,“我今天有點累了,想睡會兒,就不陪你了。”他臉上難掩疲憊。我點點頭,沒說什麼,也拍拍付曉的肩,和他告別。
和付曉分別之後,我沒有回家,而是直奔城西而去。
我要去那間KTV,就是案發那天付曉去過的那間!剛才在付曉屋門口見到散落一地的畫本之後,那一張張畫仿佛一直在我眼前飄蕩。雖然車裏開著空調,可是我還是有種悶熱得要窒息的感覺。“我付出夠多了!”付曉歇斯底裏的吼叫還有那一地的關於案子的畫……我真的不想多想,可是,我又怎能不多想!記得在案發的那個早上,付曉當時的言語就讓我起了疑心,但我一直在強迫自己不要懷疑他,因為我一直不願意相信付曉是那麼喪心病狂的人。
巧得很,到了KTV才發現今天的值班經理還是上次我來時遇到的那個家夥,這家夥在吧台裏站著左顧右盼。看見我之後立刻就出來了,馬上滿臉堆笑地衝著我跑了過來,又是點頭又是鞠躬:“喲,您怎麼又來了?這是來玩還是怎麼著?我們這兒樓上還有房,我給您找個音效好的屋子?”
我擺擺手,沒心情和他閑扯:“我是公事。”
值班經理點著頭說:“哦哦,那需要我協助什麼呢?”
我開門見山地說:“你還記得上次和我來的那個客人吧?我要去一下他那天消費的房間。”
值班經理一臉的老於世故:“您看您說的,我就是記性再好也記不住這麼久的事啊。您這是難為我了,那位先生犯什麼事了?”
我懶得理值班經理的搪塞,直接說:“少和我打馬虎眼,你們這兒電腦裏有消費的記錄吧。我知道是哪天,你去查下就行了。”
“這個不好吧,這屬於商業機密啊。”值班經理一臉的為難狀,“我做不了主啊。”
沒想到這家夥還扯出個商業機密來,搞得我哭笑不得,說:“那你讓說話算數的人和我講。”
“那行,您稍等,我打個電話。”值班經理點頭哈腰地說著,掏出電話走遠了點。
趁著值班經理打電話的工夫,我過去和一個打掃衛生的阿姨打招呼:“阿姨,您好。”
阿姨有點莫名其妙:“你有什麼事?”
“您是在這裏工作吧?”
“是啊,我是清潔工,您是?”
“嗬嗬,我就是想問問,這裏除了正門,還有沒有其他的門可以出去?”
“有啊,後廚就有一個,往裏麵走還有個安全通道,不過這都是不允許客人走的。小夥子,你要幹嗎啊?”
“嗬嗬,沒事,就是隨便問問。”
娛樂場所不止一個出口算得上是常識,但是上次我來時忽略了這一點,因為我潛意識裏就沒當付曉是有嫌疑的人。由此看來宋隊把我調離專案組還是有道理的,每牽扯到付曉的問題,我是很難做到絕對客觀的。
值班經理的那個電話打的時間不短,好一會兒才過來叫我。他衝我一笑,向著樓上做了個請的手勢,說:“我們老板要見您,請跟我來吧。”
我眉頭一挑,不知道這個老板是什麼意思。可當我上樓之後見到那個所謂的老板時,不禁大吃一驚。
怎麼會是他!
4
總經理辦公室的裝潢蠻雅致的,牆上掛著幾幅我看不懂的油畫,牆角還有青銅雕塑和很大的金屬地球儀。不過這些都沒有吸引住我的目光,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張大大的紅木辦公桌後麵的人身上——柏祈!
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家KTV的老板居然會是柏祈,腦袋一瞬間就亂了。難道付曉的不在場證明是假的?他現在主動找我是要幹嗎?
“沈警官,請坐。”柏祈站起身對我笑笑,抬手往沙發上讓我。我強自定了定心神,坐了下來。
柏祈朝著值班經理揮揮手,說:“你出去吧,告訴任何人都不許進來。”值班經理點點頭,轉身出去,反手帶上了門。柏祈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遞過來一支煙,我擺擺手推辭掉。他又給我倒了杯茶水,推到我麵前,接著說:“沈警官,你來我這兒是為了付曉的事吧。”
我摸不透他的意思,不過也沒有隱瞞我來的目的:“沒錯,我確實是為他的事情而來。沒想到你就是這裏的老板啊。”我死死地盯著他的臉,可這家夥的表情沒什麼波瀾。
柏祈一笑:“我並不是老板,我爸才是,隻不過日常管理的事情是我來弄而已。這種小店麵他根本沒時間管。”
我玩味地看著他:“柏先生,我上次來調查時,你那出戲演得不錯啊。”對於上次的事,我有種被捉弄的憤怒。
柏祈神色出現了些尷尬,打著哈哈:“其實吧,我是一直都想去找您說清楚的。上次我也是一時糊塗嘛,畢竟我和付曉關係挺好的。”
我冷冷地說:“我和付曉的關係也挺好的。”他這話更讓我不高興。
柏祈一愣,說:“那是那是,這個我是知道的。”
我說:“那你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下是根據柏祈的講述進行的整理記錄:
13日下午,柏祈給付曉打了個電話,約他晚上出來玩。目的就是給付曉過生日,因為付曉已經告訴他,生日當天要跟我和美心一起過。
吃過晚飯兩個人就回到了柏祈的KTV。其間柏祈問付曉是不是需要找些以前的朋友來,畢竟隻他們兩個人的話,沒什麼氣氛。但是付曉否決了這個提議,原因柏祈之前說過,家裏出事之後,他不喜歡熱鬧。
在包房裏,付曉喝了很多酒。對於這件事,之前的值班經理並沒有說謊。之後發生了什麼,柏祈說他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因為他本人酒量並不好,所以很快就喝多睡著了。大概淩晨1點左右,他醒了一次,發現付曉不見了,馬上給付曉打了電話。付曉在電話裏說出去辦點事情,讓他別擔心,很快就回來。當時付曉喘息得很厲害(柏祈的回憶),可是柏祈頭很疼,也顧不上多想什麼,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再醒來就已經是早上了。
睜開眼睛,柏祈看見付曉正在包房裏不停地走來走去,很煩躁的樣子。之後他問起付曉晚上幹嗎去了,付曉支吾了一會兒,說如果有警察來問他昨晚的情況,一定要說他們兩個人一直在一起,沒有離開過KTV。柏祈聽完感覺不大對勁,可是不管怎麼問,付曉都不肯說出夜裏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告訴他知道得越少越好。
付曉當時就已經想到了事發後,警察會核實他晚上的行蹤,所以告訴柏祈一定不要向警方透露KTV是他們柏家的產業,為此,他還讓柏祈故意做了那出結賬的戲。至於門口監控錄像,就算沒人去查,他們也會主動給警方,因為付曉晚上走的是安全通道(鑰匙柏祈身上就有),那裏沒有監控。這樣付曉不在場的證明表麵上看起來就很充分了,隻要警察不把嫌疑的重點放在他的身上就不會有問題。
我找柏祈核實情況並且取走監控錄像,柏祈說他當時心裏很緊張,我走後就立刻給付曉打了電話。但是付曉隻是告訴他放心,說現在應該沒有事了,他有把握警方不會再調查他。
出於個人感情(兩人私交很好),柏祈說自己一直糾結於是不是向警方說出真相,雖然他不知道夜裏付曉去幹了什麼,但是很清楚不會是什麼好事,所以心理壓力很大。所以當我今天再次找了過來,他幾經思索,最後決定向我說出一切。
柏祈講完所有的事情時,一共抽了兩支煙。他在煙灰缸裏摁滅了手裏的煙頭,沉重地說:“我聽說是死人了是吧?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我剛才沒有告訴付曉你又來調查的事,所以你想怎麼做,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不想再和死人的事有瓜葛。”
我身子向後靠去,把腦袋搭在沙發的靠背上,渾身都沒有力氣。難道骷髏案真的是付曉做的?那動機又是什麼呢?想到這兒,我問:“死者是之前打過付曉的一個鄰居,付曉被他打了的事情你知道嗎?”
柏祈點點頭:“他被打後,我見到了他頭上的傷。我也問過這事,但他沒說是因為什麼。”
對於動機,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陳遠章打過付曉,但這應該隻是個潛在因素。付曉一直都是個豁達的人,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是第二天就忘。但是我想他在經曆了家庭的巨變之後,性格和心態可能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想到這兒,我很自責——自認為是他最好的哥們兒的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他生活中發生的巨變,總在心裏覺得一個富二代肯定沒什麼煩惱事。
其次,我想陳遠章嗜賭應該是個誘因。付曉雖然一直都沒有說過他父親一句不好,但我想,他心裏一定對自己的父親有所不滿,他回國之後沒有在家住就是很明顯的例子。所以,在潛意識裏,付曉有可能把對自己父親的怨恨轉嫁到了同為賭徒的陳遠章身上。胡而琿和付曉住對門,所以他偶爾聽見胡和陳兩人的隻言片語,知道兩個人是賭徒也不足為怪。
這兩點,再加上當天喝了很多酒,付曉才失去了理智。我推測付曉的作案動機應該就是這樣。可是突然——
“創作來源於生活!”“為了這個本子,我已經付出很多了!”那天偷聽到付曉說的那些話,還有他畫滿骷髏案細節的畫本飛速地在我腦海裏重現。付曉會不會是為了給自己創造觸發靈感的機會,才做下那樣恐怖的案子呢?!柏祈辦公室裏的空調開得很大,可是我的汗卻流了出來。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我該如何抉擇,到底抓不抓我這個最好的哥們兒!
“沈警官,我知道你現在糾結什麼。我再多說一句話,你雖然是個警察,但別忘了,你也是個人。你在屋子裏慢慢想吧,我不打擾你了。”柏祈起身要離開。正是他這句話,終於讓我下定了決心。“你先別走,等抓到付曉你再離開吧。”我衝著已經把手放在門把手上的柏祈說。
柏祈轉身看著我,看得出他很激動,在努力控製著自己:“如果不是付曉和我講過你們的往事,知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現在真想揍你。”坐回沙發,他繼續說,“怕我反悔,給付曉通風報信是吧?你可真是個聖人,鐵麵無私。不過你守著我的話,還怎麼去抓他呢?哦,你是讓別人去抓。我看你是不敢去麵對他吧。”聲音裏滿是鄙視和不屑。
我看了柏祈一會兒,一笑:“那就是我的事了,不用你操心。你如果不是為了自保,也不會說出這些事情吧。因為你知道就算不說,今天我也會查出這一切,到時候你難免落個包庇的罪名。”
柏祈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冷,說:“哼,我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沒再理這個人,立刻給宋隊打了電話,把這一切都向他做了彙報。雖然隻是在電話裏,可我也能感覺到宋隊的震驚和激動。他告訴我立刻就會帶人去抓付曉,也要我看住柏祈,直到抓捕結束。利用這段時間要我對柏祈的證言做好整理,讓他簽字畫押。掛斷電話,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無論怎樣,我都已經做出了抉擇,我相信這是正確的決定。
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涼了的茶水,可卻涼不過我的心。突然我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案子真的是付曉做的,那他把屍體擺在自己的門口是什麼用意呢?
5
我回到局裏時,付曉已經被抓回來有一會兒了,聽同事們說抓捕行動進行得極為順利。付曉就在三樓公寓的家中,警方敲門時很配合地開了門,沒什麼反抗就跟隨同事們回了局裏。但是,從頭到尾付曉一句話也沒有說,而在他的屋子裏也沒有發現任何作案工具。
我先給美心打了個電話,和她說了付曉的事。開始她還以為我在開玩笑,可當她確定了我說的是真的,立刻就決定要趕回來。在電話裏聽得出來她對我很不滿,但我也沒辦法,麵對這一切,我又能說什麼呢。掛斷電話後,我靠在牆上發呆,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這時小李過來告訴我,宋隊正在辦公室等我。
到了宋隊的辦公室,他見我進來就說:“嗬嗬,回來啦,辛苦了啊!你這件事做得很好啊。”宋隊朝我豎了豎大拇指,繼續說,“你和這個付曉的私人關係挺好的是吧?”
我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宋隊說:“把他帶回來也有一個小時了,可是他一直什麼都不說。所以我想,是不是你去和他談一談,這樣他的抵觸情緒能少一點兒。你也參與了這個案子的早期工作,也該知道這麼惡劣的案子,如果他能配合一點兒,或許還有一絲活下來的可能,不然可就完了。”
我在心中冷笑,對宋隊在我麵前耍計謀很是不滿。按這個案子的情況,不管付曉配不配合最後也難逃一死,哪會有什麼一絲活下來的可能!宋隊走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不好受,但是事情已經到這裏了,難道還有退路嗎?付曉早點認罪的話,對他對你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和宋隊說:“您給我一點兒時間吧。我調整一下情緒。”
宋隊點點頭:“行,那你就在我屋裏調整吧,也能安靜一點兒,我不會讓人打擾你的。如果你準備好了,就直接去3號審訊室,付曉在那裏。”他拍了拍我的肩,沒再說什麼,出了門,又把門關好。
獨自坐在屋子裏,我感覺自己有點後悔,因為腦海裏滿滿的都是這些年和付曉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我真的好想回到過去,回到一起吃烤串喝啤酒的大學時代,讓時間停住,不再前進。我也恨自己沒有對朋友多一些關心,不然一切也不會發展到如今無法挽回的境地。我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理了理思緒,我知道不管是埋怨自己還是懷念過去都改變不了現狀,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想想怎麼樣才是對付曉最有利的。雖然宋隊說付曉還有活下來的機會,那基本就是一句廢話,不過雖然機會渺茫,但也該試試,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盡量讓他能爭取到死緩的判決。所以我一定要勸他盡快交代清楚一切,認罪伏法,爭取可以寬大一點。然後,不管花多少錢都要給他請最好的刑事案律師。正所謂:盡人事,安天命!
到了3號審訊室,我讓其他的同事都退了出去,我想單獨和付曉談。這樣的話,他的抗拒情緒應該會少一些。我坐下來,看著對麵低著頭的付曉,說:“想什麼呢?”
付曉抬起頭,甩了甩額前的長發,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清楚他是什麼意思。
我歎了口氣,說:“你感覺……該怎麼辦?”
付曉笑了:“你這個談話技巧也太弱了吧。”
“你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啊!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你能不能配合一點,多多少少爭取一點寬大處理。可不可以不要再死扛著了?你到底要幹嗎啊?”我感覺自己已經是在哀求了,帶著哭腔,“我……”
付曉打斷了我的話:“木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用自責。你做的事情都是對的,而我做的事情也是必須做的,所以這一切不是任何人的責任。”
付曉的話讓我很生氣,難道到現在為止他還認為他做的沒有錯嗎?我有點急了:“你到底為什麼要殺陳遠章啊?難道……真的是為了那個漫畫?”這真的讓我很難相信。
可是付曉再次陷入了沉默,無論我怎麼說,他都不再理我。這樣的僵持持續了一個小時之後付曉又說話了。他說:“讓我見下柏祈吧。”
我有點奇怪:“你要見他幹嗎?”
付曉說:“我就是想見見他,然後我就會交代一切。”
“好吧。”我搞不懂付曉在想什麼,不過還是決定盡力爭取到他的要求。我出了審訊室。宋隊就在外麵等著,我向他彙報了這個情況。然後我和宋隊說現在審訊毫無進展,隻能先順著付曉來,或許付曉之後真的就會完全交代。宋隊現在也是無計可施,隻好同意試試看。
付曉要見柏祈是幹嗎?難道是心有不甘想罵柏祈?畢竟如果沒有柏祈說出一切,他還有可能逃過。可是柏祈會同意來見付曉嗎?我的心裏滿是疑問。
之後我聯係了柏祈,他正在忙,在電話裏聽見他正讓人搬東西。聽我說付曉要見他,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下來。我有點奇怪他的反應,他好像對見付曉沒有一點兒抵觸情緒,難道他對自己出賣朋友沒有什麼愧疚嗎?因為我在麵對付曉時感覺十分艱難。或許吧,他們隻是以商業利益為基礎建立的友誼而已啊。
付曉見到柏祈之後很平靜,可柏祈倒是有點激動,一直都在說對不起。而付曉隻說了一句:“我不想再見到你,別讓我失望,現在就走吧!”在一旁的我看得有點莫名其妙,難道付曉讓柏祈來隻是告訴他,不想再見到他?就這麼簡單的目的?我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可是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之後柏祈是哭著離開的,哭得稀裏嘩啦。
付曉並沒有履行他的承諾,而是再次陷入到了沉默,這讓宋隊大為光火。宋隊決定暫停對付曉的審訊,把他單獨關在審訊室裏一段時間,看看他能不能自行崩潰,主動坦白。我一直都在思考著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宋隊可能是感覺我心不在焉,就好心地和我講,說不行的話就先回家歇歇。我倒是沒有堅持留下來,以目前的情況,我在不在都沒什麼大的幫助。而且看看時間,美心的飛機要到了,我正好可以去機場接她。
我到機場的時間有點晚,美心的那班飛機已經落地有一會兒了,好在我從局裏出來時就給她發了短信告訴她我會來,在大廳看了一圈就找到了手裏拎著大行李箱的她。不出意料,見了麵她就大發脾氣,當然是因為付曉的事情,而我也有史以來第一次吼了她。美心被我吼得一愣,因為從認識那天開始我就沒吼過她。愣了片刻之後,美心猛地用力跺了跺腳,自己拖著箱子衝了出去。我立刻就後悔了。
等我追出去時,美心已經上了一輛出租車,我趕緊過去攔下出租車。美心搖下窗戶朝我揮揮拳頭,讓我讓開,不然就不客氣了。我咽了口唾沫,看美心不是說笑的樣子,隻好讓在一旁,看著出租車離開。然後我趕緊上了自己的車,跟了上去。就這樣,一直到回了家美心還是沒理我,進屋就直接去洗澡了,而我在客廳裏無聊地翻著電視節目。從1開始摁,摁到沒台了再摁回來,心裏亂糟糟的,根本就沒有注意電視上在演什麼。突然美心從浴室裏衝了出來,氣勢洶洶的,而且沒穿衣服。她站在我麵前,不說話一直看著我。我被弄得渾身都不舒服,唯唯諾諾地說:“剛才是我不好,不該吼你。我心情也不好啊,付曉出事我也很難受。你當我想抓他嗎?可是我是警察啊,我有什麼辦法。”我想我沒什麼心虛的,可是自己根本控製不了。
“你當我氣的是你抓他嗎?”美心扯下頭上包著的毛巾摔在我身上,“我氣的是你居然不相信他!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他是什麼樣的人你不了解嗎?說付曉會殺人,我死都不信!你還記得他當年多少次為別人打抱不平,想要維持公平正義嗎?他不見得沒有你善良。”
“可是事實在那兒好不好,我就是不相信有什麼辦法?那是客觀事實!”我又有點激動,趕緊克製了一下自己。
美心彎下腰,和我麵對麵:“什麼是事實?這世界還有多少事實?你當你看到的聽到的就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