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記憶的長河裏遊泳,看現實的岸邊行走的男人。
我發現人的“卵”,如人的五官組合一樣,有它自然的特點。有的人生來是單眼皮,有的人生來就是招風耳。它如男人本身一樣,可以是可愛的,也可能是可惡的,可能令人陌生,可能令人欣喜。它屬於對男人的補充式語言。非到最後的環節,你是不能了解的。發現這些以後,我便常常希冀著,遇上完美的藝術品。我喜歡痛快的欣賞與陶醉的啜吮,體會初生嬰兒吸吮母乳一樣的恬靜與滿足。對於“卵”,那也許是它最大的快樂。如何不算是“白活”,似乎跟人的生存道理差不多。我喜歡仔細地看它,像看剛從市場買來的衣服。關於它的質地、色澤、款式、紐扣、口袋、線路,全不放過。
見過短而粗的,有點像思緒很唐突地中斷,讓人生出些許遺憾;有的細而長,且帶些弧度,像市麵的那種香蕉,顏色倒是惹起食欲,畢竟不能讓人熱血沸騰;有的讓人眼前一亮,潔淨、漂亮、完美,粗獷中帶些書生氣,文明中透露著野蠻,這是最令人心醉神迷的一種;有的平庸,毫無特色,隻覺得它除了是個“卵”,不是別的,絲毫不能引起食欲;還有的看起來平常,一旦挖掘它的潛力,它能茁壯成長成一個可人的東西,給你麵貌全新的驚喜。
品味男人的“卵”,可以獲得許多感覺:如純真、恬靜、隱秘的快樂、童年的足跡、故鄉炊煙、遊移的夢、自我的消失,奉獻與享受合一;甚至有懺悔、懷念、埋怨、癡呆、舞蹈、飄浮,美妙與虛幻共存。那裏有一種氣味,與故鄉的味道相似,與過去的歲月相近,與春花秋月同在。你可以認為那是一座橋,一座百年的橋,它使你走向一個未知的彼岸;你可以認為那是一首歌,它唱出了你埋藏心底多年的旋律;你可以認為那是一幅畫,它描摹了你一切關於夢想之圖……它可是任何一種東西。當你把它放到唇邊,當你仔細吻過……當然這一切,隻有當它處於飽滿的時候才能達到。不在激情狀態下的它,是毫無生命力的。
你注意一下分叉路口交通標誌圖:那個箭頭,是非常“象形”的,它以一種蓬勃的精神麵貌,以不變的姿勢,為你導航。你看深圳“地王”大廈:那直插青天的兩根柱子,堅挺、堅決、堅韌、堅硬、堅固、堅強、堅信……我不知曉,這是否是對這個城市的男人的一種暗示或詮釋,離可以啜吮與品味有些遙遠……
盡管我看到過許多男人的“卵”,多年後我仍然是處女。我沒有來自下體的欲望。
有人問我的那位二十五歲的女朋友是不是處女,女友笑著說:我都二十五了,還是處女?這簡直是對我的侮辱!跟罵我是婊子沒什麼區別!”女友的話,在男人當中引起了哄動。也使我迷糊了許久。我認為我早就不是“處女”了,我不過擁有一張處女膜。但科學意義上,我仍是該死的處女。我是婊子吧?精神有無“處女”之說法?這樣說似乎也有些荒唐,或許得另辟園地搞搞問題研究。我懷疑我有毛病,生理反應和需求都不正常。我聽女友們描述所謂的高潮和死去活來的快感,像聽一個傳奇神話一樣。我不知道那滋味跟手淫是不是一樣。
我問她們,她們先是狂笑,“身邊那麼多男人,放著資源不開發利用,卻閉門手淫,真毛病啊!”接著無恥地笑,“你是處女,隻有一種可能,除非你是石女!”我不是石女。我知道石女是怎麼回事。我們當場驗證。結果是她們吐了吐舌頭,問我怎麼跟男人搞的?我隻說了有關饑餓的特征。她們又笑了,說她們都是那地方餓。我說我那地方不餓,隻有拉撒的欲望。
這是我二十四歲時候的事情。
後來發生了一個故事。那時候,我已經二十六歲,官至某保險公司的部門業務經理,其實也就是隻能管自己。某一天,有個客戶把電話打到我這裏,谘詢有關保險問題,我立即約客戶吃飯。幹我們這一行的,決不會放過任何一點希望。不過,我沒想到,客戶是這麼出眾的男人。當他出現,宛如平地開出一朵蓮花。他長的樣子讓我有饑渴感:像精致的晚餐一樣,有些浪漫,也有些豐富,還有一些朦朧的夜色來臨的衝動。他皮膚相當潔淨,瞳孔透著亮晶晶的神采,頭發是偏褐色的,剛剛洗過,令人直想埋首其中。
他帶著他的“卵”來,我想著它,應是個漂亮的、可愛的東西,是他身上最寶貴的所在。
我的胃部誕生了異常的欲望。
談了許多,卻與保險無關,眼睛裏的東西越來越曖昧。用完西餐,我就喜歡上他,他很自然地提議,要參觀我的住所。
什麼都心照不宣。他很會玩“欲擒故縱”和“貓捉老鼠”的遊戲,像小說《上山上山愛》中,那個叫萬劫的老家夥對一個二十歲處女的引誘與挑逗一樣。他喜歡開燈。這點與我不謀而合。他喜歡看著我啜吮它。他說他喜歡看著我關閉眼簾默默陶醉的樣子,他喜歡來自我舌頭與嘴唇的感覺。他說他的一輩子的快樂都集在那一處,集中在我的嘴裏,全讓我的舌頭挑起了。我是跪著的。它已經毫不猶豫地頂上我的嘴唇。我輕輕推開,打量它。它粗壯、紅潤、年輕、朝氣蓬勃。幹淨,像一件新衣服一樣;芳香、肉感,像剛出爐的食物,騰騰冒著熱香。它太豐盈,我明顯感到自己有點力不從心,我不能自如地讓它在我的嘴裏出入,我感到嘴唇發麻。
他自詡為“做愛機器”,果然是不同凡響。那場景跟南方做年糕的方式有些相同:把蒸了數小時的糯米倒入石槽裏,幾個壯漢用幾根巨粗的棍子在裏麵倒騰,一抽一壓,一轉一扭,糯米緊纏棍把,一戳一碾,暗賦內力,柔中帶剛,剛中含柔,滿身大汗,人氣、汗氣、糯米之香氣,混合繚繞……就這樣,一種感覺從遙遠的地方抵達了,我做了他的女人。由交配到做愛,終於能體驗一下“有我”之境。是升華,是“勞動”產生的“進化”。我應是愛他,愛他的它的。
他把塞在我屁股底下的書拿出來,那是弗洛伊德的著作,書從第一百八十頁分開,我記得那一章的內容。他故作隨意地瞟了一眼,合上書本的動作不太流暢。我當時並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我屁股下墊一本書,也不懂那片刻猶疑的神情。書是幹淨的,白紙黑字,紙頁皺了,他把它扔到一邊,臉上的熱情冷了下來。
我們相處了兩個月。我開始尋找一些結果。但是,他說他是獨身主義者,他需要的,僅僅是做愛,他甚至說,願意一輩子保持這種關係。他用了“一輩子”這樣的詞,似乎是頂負責任。我說:“我他媽的才不願意,你滾。”他滾了,臨走前說我心很狠。我說:看在‘卵’的份上,我原諒你。因為,你行使的,不一定是‘卵’的意誌。”他狐疑地看著我,似乎在暗自揣測,我和他的“卵”是否成了同謀。我哪裏知道,他骨子裏的處女情結,嚴重地左右了他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