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蘇仲庵稱了一聲是,呈出一封厚厚的卷宗交予近侍太監,隨後緩緩退下。
薑桓緩緩打開卷宗,看向蘇仲庵道:“尚書,你與百官大致說一下卷宗所載。”
蘇仲庵回話:“大冊二年,正月十八,嵊州城守軍記,廣陵八千大軍直襲嵊州,半日,嵊州城門被破,嵊州牧李傅燁求援北安軍,連夜準備撤逃,未想到撤離不及,死於兵亂之中,廣陵軍駐紮嵊州三日,隨後又突然撤軍,待北安軍趕至嵊州,廣陵軍已退至池州,北安軍隨後向兵部舉證廣陵軍兵變,但廣陵王隨後隱世不出,廣陵兵變一事便也就擱置了下來。”
蘇仲庵,江南蘇家天賦最為出眾的子弟,也是大齊如今最年輕的尚書,年僅三十七便出任兵部尚書,可見此人並非是徒有虛名之輩,而且蘇仲庵不僅政事通達,而且一手軟槍術出神入化,少年時也在江湖上闖蕩過兩年得江湖人贈了個“秀才槍”的名號。
後雖然退隱江湖入了官場,但聽聞槍法不退返進,如今已然是登堂入室,在淩霄十二榜上亦有一席之地。
“自微臣,六年前接任兵部以來,曾向廣陵發過四次文函,皆無回應,原本擅自於境內用兵應處以謀逆大罪,但陛下念及廣陵王素來有大功於大齊,又遭受喪妻之痛,故一直未傳喚廣陵王,但今日既然廣陵王在席,臣恬為兵部尚書不得不問一句廣陵王,當年廣陵兵變,意欲為何?”
蘇仲庵所言,以齊律為依,這數年未曾傳喚,君臣情分已給到了極致,今日若不能給個交代,於理於法,你都不應該再任廣陵王了。
洛白眼中流露出頗為欣賞的意味,皇派一脈青壯,烏煙瘴氣,能被他看得上眼的人不多,蘇仲庵算一個,禦史台大夫謝知非算一個。
洛白看向蘇仲庵語調柔和道:“尚書所言不錯,於兵變一事,諸位大臣想必也有不少看法,困惑,不如一並提出,本王來為各位一一解答。”
話音剛落,武將隊列中一人站出,高喝道:“當年俺是北安軍國尉,領軍支援嵊州的便是俺,好一派淒慘景象,八千大軍屠戮六百守軍,廣陵軍好不氣派!那裏麵可有不少曾是在七國亂戰中為大齊立過功勳的老兵,結果太平盛世死在了自己人的手裏,廣陵王若是不給個交代,今日劉某削去這忠武將軍的名號也得為死去的弟兄討個公道。”
忠武將軍劉伯牛,出身草野原名劉大牛,北安王賜名伯牛,原北安軍國尉,兵風彪悍,七國亂世後,領北安軍參加武林策安,鎮壓各路門派加入朝廷編製,期間多次立功,武林策安後被封為忠武將軍。
武官多耿直輩,但簡單的言語卻比詳實的論述更能激起人心憤慨,許多人聽後望向廣陵王,似乎就是在看一個屠戮同胞的儈子手。
“在下問忠武將軍一句,嵊州一戰,忠武將軍既然負責支援,可曾見到嵊州那怕一位平民卷入戰事?”
提問的不是洛白,而是秦儀,此話問的風輕雲淡,但秦儀目光死死鎖住劉伯牛,劉伯牛堂堂八尺壯漢被這麼一個糟老頭子盯著居然感覺有些心悸,醞釀許久的氣勢弱了一分道:“並未見到死傷平民。”
“哼,沒有死傷平民又如何。”
吏部尚書成天祥踏步而出,已經年過半百的他身形稍稍有些傴僂,但卻不礙他身上有一種長居上位的氣勢:“不單是六百守軍,據回報,嵊州除嵊州州牧之外,另外有兩位縣丞也死於兵亂之中,既然廣陵軍可以做到不殺一民,這嵊州州牧和兩位縣丞自然也不是誤殺吧?”
秦儀看向氣勢逼人的吏部尚書嗬嗬一笑道:“自然不是誤殺,廣陵人做事,向來不會遮遮掩掩,做了便是做了,廣陵兵變確實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這話一出,所有今日幫助廣陵的派係都微微皺眉,如此幹脆利落地認罪,那等於是將廣陵推上了最壞的絕路,原本要辨的是廣陵是否算是兵變,如此一來,就隻能思慮如何替廣陵王開脫了。
薑桓看著回答得幹脆利落的秦儀,內心卻有些不安,秦儀號稱病軍師與洛白同為廣陵軍智囊,自然不是那種會在關鍵時刻出昏招的庸人,莫非是想將兵變之罪一人攬下來為洛白脫罪脫個幹淨?
這一個病軍師,換一個廣陵白狐,究竟是否劃算呢?
秦儀極為從容,手指輕掐。
有些見聞廣博的人突然想起一個傳聞。
據說病軍師三掐可算天心。
那如今這一掐,能否算到帝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