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鄉人眼裏,水天昊是個大官,水天河帶著水保柱又來投靠他,想讓他幫忙找點事做。他平時工作忙,無暇顧及,托地方朋友幫忙找活幹。節假日,他帶水保柱、水天河去看水保良。水保柱看到弟弟從回望縣跑到新疆,不但結婚生子,兒女雙全,住上了寬敞明亮的大樓房,而且還開了家能賺大錢的汽車修理鋪,心裏不平衡,怨他丟棄老父親不管不問,讓他這位窮困潦倒的哥哥白白養活了十多年,做兄弟的一封書信也沒有,更不要說給家裏寄錢。這麼多年了,他在老家吃糠咽菜,辛苦勞作,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莊上人都蓋起了磚瓦房,開上了四輪子,騎上了摩托車,看上了大彩電,聽上了組合音響,就他住的還是幾十年前蓋的那兩間茅草屋,沒有牆皮,家裏窮得叮當響。
山雨欲來風滿屋,屋漏偏逢連夜雨。門外下大雨,室內下小雨,殘牆斷壁,梁細椽歪,茅草屋眼看要蹋了,溝裏長滿了蓋房子的白楊樹,就是拿不出買磚瓦的錢,這次上來要跟兄弟秋後算帳:要求水保良每月支付老父親生活費一百元,一年就是一千二,他漂泊在外十多年,非要他支付一萬五千元生活費。
水保良氣不過,滿腹牢騷:“不是不給家裏寫封,而是不敢寫信,信都不敢寫,哪敢給家裏寄錢?我承認父親拉扯大我們兄妹三人不容易,這十多年虧欠父親太多,沒有盡到孝心。我家經濟也不寬裕,你先帶去六千元,算是做兒子的一點孝心。”
水保柱聽說隻給六千元,還買不了一輛四輪子,蓋磚房、買彩電、騎摩托的錢從哪來,他堅決不同意。心想,弟弟住著漂亮樓房,家裏有電話,有彩電,有VCK、有組合音箱,腰裏別著手機,汽車維修配件公司門庭若市,生意興隆,你能說沒錢?一分錢不能少,不然回去告發你。他瞟了一眼水天河,低頭苦笑兩聲:“兄弟,一萬五我也沒多要。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說實話,父親這幾年身體不好,你離得遠,床前盡不了孝道,遞茶送水都是我的事,我也沒指望你去照顧,帶錢回去,以後你不要管,我也不打攪你。不然這事不好辦,聽說派出所還在到處打聽你……”
提到派出所,水保良下意思的望了一眼臥室。張麗花照看維修配件公司,修車更換配件,出售汽車零配件都是她的事。水保良身高馬大,身體壯實,水保柱蠻不講理,拿當年的舊事要挾他,怕妻子回來聽見,拽他去樓下,拉倒僻靜處跟他論理。弟兄倆大吵一架,銀行取出八千元塞給他,打發趕快走人,以後就當沒他這個哥哥。
水天河在家等了半天,不見水保柱回來,下樓去找他,半路上碰到水保良哭喪著臉回家,忙問:“我四爸哩,咋不見他回來?”
“無賴,咋是這種東西,訛了我八千元,讓他走了,不用管他。”
水天河沒有文化,不認得路名,沒地方去找。十多年未見,水保良留他明天再回水天昊家,等兒子放學回來,晚上請他去飯館吃飯。
水保柱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上衣兜揣著厚厚兩遝鈔票,這可是從兄弟身上訛來的八千元啦。他高興的來到火車站,沒有買到火車票,心想,這趟新疆總算沒有白來,他不想贍養老父親,提了一句派出所,就賺了這麼多錢;要是知道他在這兒發大財,多敲幾個榔頭,家裏的房子早蓋起來了;身上帶了這麼多錢,聽說候車室小偷多得很,要是半夜睡著,小偷摸去了咋辦?人生地不熟,晚上沒地方去,候車室冷冷清清,一個人呆在這兒怪害怕的,還得厚著臉皮去兄弟家,要是不讓進門,睡在門口樓道也行,兄弟家門口總比候車室安全;再說了,弟媳婦還沒見過麵,她總不能讓我這個大伯哥睡樓道吧……
水保柱有些忐忑不安,陪著笑臉敲響兄弟的家門,張麗華望了一眼小貓眼,回頭望著水保良:“有人敲門,不認識。”
水保良猜想可能是水保柱,可能沒買到回家的火車票,人生地不熟,晚上沒地方去,厚著臉皮又回來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張麗華的肩膀:“他三哥來了,你準備一下,晚上出去吃飯。”
張麗華轉身進了臥室,他輕輕打開家門,怒瞪著雙眼輕聲問:“你怎麼又回來啦?”
“外麵害怕得很,讓我住一晚上,明早我就走。”水保柱瞟了一眼屋子,用企求的眼光望著他。
水保良回頭望了望,沒有看見張麗華,悄聲說:“先說好了,晚上睡你的覺,啥話也不要說,明天早飯後走人。”
“放心,兄弟,就當我是啞吧。”水保柱拍著胸脯說。
水保良看他大老遠的從火車站回來,站在門口怪可憐的,給他使了個眼色,佯裝驚訝的大聲喊道:“啊喲,這麼晚了,大哥從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