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秀珍聽說是榆樹皮做的,從三蛋手中掰了一塊,仔細瞧了瞧,又嚼了半口,心想,這群孩子餓了,還能想起做榆樹皮餅子,我雖然挨過不少餓,可從來沒吃過榆樹皮,我要記住榆樹皮的味道,不能像水保良這樣瞎說,害得娃娃們費了半天功夫磨成麵烙成餅,還浪費了兩碗穀麵。她笑問水保良:“黑子,這個饃饃跟你以前吃過的榆樹皮味道一樣不一樣?”
水保良不好意思地說:“我沒吃過,是聽我爸說的。”
他沒想到隻吹了一次牛,就栽在幾個侄子手上,霍家姐妹也聽到了,以後玩耍多沒麵子。唉,今天不該來啊!
他把責任推到水四爺頭上,二蛋生氣地罵道:“胡說,又把責任推到四爺身上,四爺不像你這麼愛騙人。”
水保良想在幾個侄子和霍家姐妹麵前挽回一點麵子,極力爭辯說:“這是真的,民國十八年鬧饑荒,全村人快要死光了,他實在餓得受不了,找到一棵幹枯的榆樹,剝皮磨成麵做糊糊喝了,要不是榆樹皮他早就餓死了。”
二蛋費了半天功夫,烙出來的榆樹皮饃饃是這個味道,肚子還在咕咕響,不吃兩口心不甘,他咬了半口細嚼,手裏拿著半塊餅子:“嗯,味道不錯,小霞來一口。”
霍小霞看二蛋吃得很香,霍夏霞、霍冬霞、三蛋相視而笑,嚼起了饃饃。水保良看霍家姐妹隻嚼不咽,盯著他壞笑,心裏猜想,這可能是個圈套,提醒自己不能上當,免得留下笑柄。水保良將即黑又苦的榆樹皮餅子放在灶台上。龔秀珍看幾個孩子的笑臉慢慢變成苦瓜臉,咀嚼也是由快即慢。四五個孩子惡心得嘔吐,捂住嘴巴跑出屋子吐到雞食盆裏,幾隻麻雀飛下枝頭,探頭探腦刁食吃。
“二蛋,案板上的麵倒給雞吃去,唉,可惜我的兩碗穀麵。”龔秀珍揭起蓋在案板上的盆子,看到還有碗口大的一團麵,吩咐二蛋喂雞去。
“小霞、小霞……”霍飛龍收工,看到小霞不在家,隻有兒子霍繼成滿臉泥土坐在院子裏大哭,心想,小霞可能去找姐妹玩,朝霍飛虎家院牆大聲喊叫。霍小霞聽到父親的喊叫不敢應聲,邊跑邊對身後的霍夏霞、霍冬霞說:“我爸要是問你,就說在你家玩。”得到兩位姐妹的首肯後,二蛋堵狗跑出大門,站在牆角處探頭觀望,看到父親回頭進屋,幾個小丫頭快步溜進家門。
水保良撿起土塊,朝霍飛龍家狂吠的小狗甩去,小狗瘋狂的撲向快速飛來的土炸彈;他又從二蛋家牆頭扳了塊土疙瘩甩向霍飛虎家的老黑狗,搖拽著鐵繩發出嘶啞的狂叫聲。
二蛋很不高興,用手指著牆頭:“咋在牆上扳土塊,你看,牆上又多了兩個豁口。”
水保良鬼頭鬼腦的招招手,二蛋走過去,兩手搭在二蛋脖子上,詭笑道:“你猜,我去泉水溝挑水看到啥了?”
二蛋好奇地問:“看到啥了?”
水保良有些得意:“一場好戲,可惜你抬水的時候沒有看見。”
二蛋有些迫不及待:“快說,到底是啥事?”
水保良左右環顧,周圍沒有人,低頭悄聲說:“我告訴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不然有人會罵我亂嚼舌根,誣陷好人。”
二蛋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就讓它爛在肚裏。”
水保良神經兮兮的說:“我去泉水溝挑水,鬧肚子想拉屎,跑到溝口隱蔽處,突然聽到溝裏有動靜,悄悄走過去想看個究竟,你猜我看見啥了?”
他故意打住話題想吊胃口,二蛋著急地問:“究竟看見啥了?”
水保良環顧左右沒有人,神神秘秘的說:“我看見木桂英跟你大舅光著身子躺在溝口拐彎僻靜處,我怕他們發現,沒看清兩個人幹啥,趕緊舀滿水跑了,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二蛋聽說是大舅跟木桂英在一起,而且還光著身子,是不是兩人怕別人說閑話,躺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曬太陽?曬太陽也不用光著身子呀,那麼老的人了也不害臊。想起來了,怪不得上午抬水時泉水邊放著一對水桶,溝沿上還有一群棉羊,卻沒有看見人,難道她沒有參加生產隊勞動?那是大人的事,知道那麼多幹啥。他推開水保良,故做不相信的神情:“你胡說,上午抬水,我啥也沒看見,就你眼光好。”
“信不信由你,哈哈哈。”水保良說完,踩著自個的笑聲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