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喲,大冷的天,跑出來幹啥,趕緊進屋去暖炕。”水保耕看到二蛋手扶院牆摸索著走了出來,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他站起身,雙手冒著熱氣,在衣襟上擦了擦,把二蛋抱到廚房炕上。
二蛋這幾年得病沒少遭罪,五六歲了還不會說話,眼睛稍有些好轉,他就想跑到娃娃群裏湊熱鬧。水保耕看他可憐,把他抱到廚房炕上,蓋上羊毛織成的破棉被,晚上拽被子,棉絮被孩子撕成碎片,一堆一堆,還沒有從被子裏掉出來。炕上沒有席子,前高後低,一塊一塊掉了泥巴的牆壁露出土塊,尿炕的印跡還沒有涼幹,廚房地上撒過尿的窪地還滲著尿液,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臊臭味。
拔完豬毛,倒掛大肥豬,吳大運用剃毛刀從上至下刮毛清洗,將未拔幹淨的絨毛剃掃幹淨,中老年人抽煙逗笑,年輕漢子精力旺盛,好像有使不完的勁,踢打摔跤消耗體力,有點小活你推我讓,老同誌看不過眼,幫吳隊長遞刀送水。清洗幹淨,開膛肢解,最先割下豬頭,割取殺命骨,掏出心肝,送到廚房去煮,這些雜碎精骨都是當天要吃的。然後把軟肉從肋骨上剝取下來,分解成塊,置於院台門板之上,龔秀珍熟練的撒上事先準備好的鹹鹽和花椒,準備涼曬臘肉。老年人還要清洗胃腸,火燒豬頭,年輕人要收拾糞便,清掃現場,清洗燙豬的大缸,人人都有分工。
“二蛋得病三四年了吧,沒錢治病,孔陰陽算了幾年也沒把病算好,這孩子真可憐。”柯漢幹完活,走進院子,瞧見可憐的二蛋爬在廚房炕上,兩眼眯成線,循聲向門外觀望。龔進才瞥了一眼,歎息道:“唉,我這個外甥可憐喲,可憐……”
“孔陰陽要是能算好病,鬼都能推磨。嗨,騙洋鬼子去吧!陰陽能算好病,國家建那麼多醫院幹啥?”霍飛虎念過兩年師範,算是個文化人,他不信這個邪:“陰陽先生,都是騙吃騙喝的大騙子,我兒子要是有病,才不會找他哩。”
“你不要亂說,有時候邪門得很,說不定你兒子明天就病了,我看你嘴還硬不硬?”吳大貴從後背拍了一把,做了個鬼臉詛咒他。
霍飛虎聽吳大貴這張破嘴詛咒兒子有病,不由得咯噔一下,兩眼瞪著他罵道:“閉上你這張臭嘴,你兒子明天才得病哩。”
吳大貴看他杠直脖子眼急,幾步邁進堂屋,坐到炕後角。幾位年輕人望著吳大貴灰溜溜的背影,笑話他打不過躬腰駝背的霍飛虎。猴子坐在後炕角,看到徐彥東悶頭悶腦走進門,茬開話題問:“老徐,你大哥今年不回來過年?你大嫂帶個孩子,真是不容易啊!唉,你說人長了本事,咋就這麼沒良心哩。你看人家蕭文兵,幹幹淨淨出門,找個城裏媳婦,也沒啥拖累。”
徐彥東聽他當著這麼多的麵提起大哥大嫂,氣得幹瞪眼,脫鞋坐在窗台這邊,沒好氣地說:“你家的事管不好,還想管我家的事?成天胡說八道,你就不怕爛舌根?像你這種閑事男,早就該挨拳頭,大小也是個幹部,咋就管不住這張破嘴,不是東家長就是西家短,跟個娘們似的,怪不得媳婦未過門就敢打你。”
猴子嘿嘿幹笑兩聲:“不是我多管閑事,這是對你家人的關心,你沒聽說人是高級動物嗎?人之所以高級,不同於低級動物,區別就在於這張嘴,我這張破嘴跟你這張高級嘴沒啥區別,說笑、吃喝、呼吸,功能齊全。還沒到吃飯時間,你不讓我說話,不是浪費資源嗎?你也不算算細帳,我這張破嘴,鬆也好,緊也罷,一輩子能用幾年?前十五年還是個未成年人,可以說,在成人麵前沒有說笑的資格,隻有吃喝、呼吸兩大功能,還屬於不成熟階段;六十歲以後,說笑少了,牙也咬不動了,不能說不能吃,隻留著呼吸,人活著有啥意思?現在正是能說能笑能吃能喝的黃金年華,不發揮好我這張破嘴的功能,豈不可惜?我說老徐,你不要嫌我煩,有些場合沒我這張破嘴還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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