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日,天王洪秀全在東鄉發布《天命詔旨書》,以命令口氣道:“眾小弟要守天條,要遵命令,要和儺兄弟。大有不著小做著些;小有不著大做著些。切不可因一句話就上書,執仇為恨也。要修好煉正,不得入村搜人家物,打仗不得臨陣退縮,有銀錢須要認得破,不可分爾我,更要同心同力,同打江山,認實天堂路來跑。目下苦楚些後來自有高封也。”
這個《天命詔旨書》下達後,太平軍戰士們在非常艱苦的環境下,忍受饑餓和苦楚,堅守三裏圩一帶陣地達一個多月。這期間首領們一直在尋找衝出去的時機。
敵主帥李星沅吞金自殺的第三天,狂風怒吼,烏雲遮天,氣壓沉悶,預示一場大雨來臨。
楊秀清覺得突圍時機已到,麵見洪秀全道:“二兄,李星沅新死,清妖群魔無首,防備較為鬆懈,蒼天又大雨將至,我們可趁機突圍。”
洪秀全點頭同意,立即召集五主將會議,宣布了北上入象州縣的突圍決定。
五主將齊聲響應。前軍主將肖朝貴一拍大腿:“大家早已忍耐不住,想的就是衝出去。”
後軍主將馮雲山道:“衝出去才有活路。”
當晚狂風猛吹,大雨傾盆,閃電伴著雷鳴攪得天地間聲光震蕩。
駐防在靈湖、召村前線的清軍兵勇們,躲在營地裏吃飽喝足了,不等天黑就抱頭大睡。
六、七個輪到晚上巡邏放哨的士卒,冒雨到外麵查看,隻見閃電如一道道利劍迎頭劈來,炸雷在頂上翻滾,震撼人心。雨水淋得他們個個象落湯雞。對麵東嶺、三裏圩一帶雨水蒙蒙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怎能監視太平軍?
六、七個巡邏兵很快回到住房內,身上早被雨水淋得冰冷。到了房內,又遇到悶熱氣溫,冷熱相交,一個個象得了感冒,止不住打起噴嚏來。他們急忙換了衣服,好久才有熱氣。
“他娘的,當兵吃糧真不是味。這狂風暴雨之夜,還要去查看什麼發匪動向,動向沒查到,自己倒淋病了……啊,啊……切。”一個矮胖子巡邏兵話沒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哎,胖子,你說這夜晚風雨交加,對麵發匪會向我們打來麼?”一個瘦高個巡邏兵問。
矮胖巡邏兵,抹了抹嘴唇上熱乎乎的清鼻涕、鼻子又使勁往上縮了縮,這才嗡聲嗡氣道:“長官大人躺在床上睡得香,卻叫咱們冒雨監視發匪,說什麼防止發匪襲擊和逃跑。你想想這大風大雨,打雷扯閃的,那發匪也是人生父母養,他們就不怕電劈雷打暴雨淋?這風雨之夜誰不躲在屋裏睡大覺。”
瘦高個巡邏兵道:“說得也是。白日裏,我們打麻將賭了一天,現在好困也睡一覺再說。”
六、七個巡邏兵剛剛止住噴嚏,此時又哈欠連天,都瞌睡朦朧,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就在清軍巡邏兵沉睡夢鄉之時,數萬名太平軍將士頂風冒雨,開始向象州轉移。太平軍官兵在白天已吃飽睡足,此時一個個精神抖擻大家團結一心,扶老攜幼,穩步向北邁進,狂風暴雨成了太平軍天然掩體;閃電道道給太平軍照亮了前進道路;雷聲轟轟仿佛在為太平軍鳴炮助威。駐守在武宣前線的清軍做夢也沒想到,太平軍就在這狂風暴雨之夜,從他們身旁順順當當溜走了。
太平軍大部隊甩開清軍重兵到了武宣與象州交界之地,路過一個名叫大林的村鎮。此時已是後半夜,風停雨住,雷電全消,天地變得一團漆黑,幾萬人為行走方便,都點燃鬆樹火把。一時間、大林村前麵形成了一條火龍。
大林村內住有潯州知府張敬修的一股兵丁,他們從夢中驚醒,眼望前麵走不盡的火龍,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有的害怕得直打哆嗦,有的收拾包裹準備逃跑,就好比大難臨頭。
一小頭目故作鎮靜,他揮動腰刀,命令部下道:“快,快,拿起刀槍,準備迎敵。”
一個新兵顫顫微微道:“大,大人,稟報大人,小人肚子好疼,哎喲!要拉屎了,請讓我上茅廁去罷!”話剛落音,這新兵果真“嘣”的一聲打了個響屁。
小頭目急忙捂鼻,狠狠踢了新兵一腳道:“去你媽的,懶牛懶馬屎尿多。快滾。”
新兵巴不得這一句話,捂著肚子,貓著腰急急忙忙溜到茅廁裏去了。他真要感謝這臭屁來得及時,不然長官怎麼會讓他躲掉這場麵。
小頭目見一個老兵忙著收拾東西,準備逃跑,便吼道:“咋!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吃軍餉多年,平日閑得無事,怎麼發匪一來,你就想腳板底下摸清油,開溜。”
老兵“嘿,嘿”笑道:“大人莫發火,小的不過是仿效大人罷了。彼此彼此,何必認真呢?”
小頭目臉上倏然一紅。的確,一發現太平軍大隊開來,他就首先捆好了行李想逃。短處被人揭了,他不便再裝腔作勢,隻好直話直說:“好吧,大家都暫且別忙著跑,發匪離這兒遠哩!他們是由南向北路過這裏,隻要咱們不去惹他們,他們是不會打咱們的。大家寬心些,莫要慌張,橫豎睡不著,不如守在這裏看熱鬧。”
這大林清兵頭目說得不假,太平軍冒雨衝出清軍重兵包圍後,一路遇上數十個清軍小據點。太平軍都不屑一顧,隻要據點內清兵不來找麻煩,他們便井水不犯河水。那數十個據點清兵不是昏睡未醒,蒙在鼓裏,就是明知太平軍轉移,也害怕交戰,不敢阻攔,龜縮在據點內袖手旁觀,就象大林村清兵那樣。
太平軍憑著自己的軍威,順利通過清兵封鎖線。天亮之時,大隊已跨入象州境內。
雨過天晴,東方出現一輪朝陽。武宣城北突然傳來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守城官兵不由神經緊張,大聲喝道:“馬上是誰有何公幹。”
騎馬人大聲答:“我是大林住軍頭目,有緊急軍情稟報總督大人。”
守城官兵見他隻身一人,也不再細問,開了城門,將他引到縣衙去麵見周天爵。
遠遠望見還帶有幾分睡意的周天爵,大林小頭目迫不及待上去單膝跪地稟報道:“叩見總督大人。昨夜小人見發匪成群結隊,開往象州方向去了。”
周天爵不由一驚:“啊!發匪真是厲害,昨夜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他們竟敢逆天而行,實出意料之外。”
坐在一旁還有一人,就是新到廣州副都統烏蘭泰。他不甘沉默道:“卑職一到此地,就聽總督大人說發匪有北竄象州之意。現在果然應驗了。佩服,佩服。”
周天爵得意一笑:“幸而我在象州城南,早布下層層駐軍,發匪休想快速北進。隻是象州縣城內兵力空虛,畏恐有失。烏都統,請你速帶幾千人馬,趕往象州,守住縣城。”
烏蘭泰欠一欠身:“喳。”起身準備去了。
周天爵之子周光嶽隨軍幫父親獻策,此時也在身邊,他提醒道:“父帥,昨晚是什麼人值班巡邏,怎麼沒及時發現發匪動向?應當問罪。”
周天爵點點頭“嗯”了一聲,遂率一班將校往召村、靈湖村前沿陣地而去。
天已大亮,而昨晚值夜班的六、七個巡邏兵還在抱頭大睡。周天爵本來性情暴躁,此時早已按捺不住,揮動皮鞭亂打起來。幾個巡邏兵從夢中疼得蹦起身子,嚇壞了。
“狗娘養的,你們昨晚巡的什麼邏?發匪從你們眼皮底下溜走了,你們全然不知。都是白吃飯的。”周天爵氣得破口大罵。
巡邏兵們終於從迷糊中清醒過來,他們見總督大人親臨此地,怒不可遏,知道捅了簍子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渾身發抖,活象打擺子。
矮胖子巡邏兵鬥膽說道:“總,總督大人,弟,弟兄們昨,昨晚冒雨巡邏,不但沒有發現什麼情況,反而被雨水淋壞了身子,現在都有些感冒了。”說到這裏矮胖子果真冒出了清鼻涕,接著又“阿欠”打了一個噴嚏。
周天爵嫌他髒樣,不耐煩地問身邊向榮:“向提督,這些是你的部下,看你怎麼處置吧。”
向榮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也抽出皮鞭亂打一陣罵道:“真他媽給咱們楚軍丟臉。來人啊!把他們都給我關起來。”
巡邏兵被監禁,算是罰他們瀆職罪。周天爵現為主帥,向榮隻好跟隨其後。一行人騎馬到原太平軍駐地去看究竟。
到了三裏圩、東嶺,又到了莫村、東鄉、證實這一帶已無發匪一兵一卒。沿途泥濘道上留下一串串雜亂的腳印,向北伸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