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洋牧師街頭傳教 洪秀全大病一場(3 / 3)

這佛像大開金口,道:“孩子,玉皇大帝已壽終正寢,我是玉皇大帝的弟弟天父上帝,是天上唯一主宰,你就是我的弟二個兒子。我特意讓你投胎到窮苦人家,是降大任與斯,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你暫且忍耐一時吧!你的天兄耶酥為拯救洋人苦難,不惜釘在十字架上,他自己失去自由,卻讓洋人繁榮昌盛起來。孩子,如今中國有難,你可是重任在肩啊!”

啊!這就是天父上帝?原來我是天子下凡,洪秀全恍若隔世,仰望這位天父上帝又是愛,又是恨;又是喜,又是怨。

他好生奇怪,既是父子,為什麼自己隻像天父身上的一根毫毛呢?為什麼看不清這位天父的真麵目呢?

天上的一切都是神秘的,讓凡人莫測高深的。洪秀全以一種神聖的心情安慰自己,既是有緣在天,日後必超脫凡塵。

洪秀全驚喜未定,上帝用手指一彈,道:“去吧!孩子。”

洪秀全猛然跌倒,頭在下,腳朝天地從天而降。

這回是頭重腳輕,重心失控,四周風起雲湧,手腳無依無靠,身不由己地如落深淵。

黑乎乎的地麵已近在眼前,三米、二米、一米,就要撞得頭破血流了。

“啊!”他驚叫一聲,終於醒來。

“小弟怎麼了?小弟怎麼了?”洪仁發也被驚醒,來不及點燃油燈,便摸摸索索的問。

洪秀全嚇得冷汗直流,頭腦也不迷糊了,他擦了擦汗水,道:“小弟做了個怪夢。”

洪仁發道:“做了個惡夢吧?不然怎麼會這般驚叫,真嚇死人了。”

洪秀全一場驚嚇後,氣力倒增加了幾分。

他回憶著剛才的夢境,道:“說是惡夢也不盡然,夢中驚喜交集,說不定還是個好兆頭呢!”

“是兆頭好,你這夢中一驚,說話倒清楚了,真是謝天謝地。夢見什麼了,小弟,說給大哥聽聽。”

洪秀全一則病體虛弱,二則羞於啟齒,便岔開話題道:“小弟肚內有些餓,請大哥來碗粥。”

洪仁發一骨碌下來,道:“粥給你準備著呢,我去給你舀。”他點然油燈,披衣就往廚房裏去了。

洪秀全盡力大聲道:“多夾幾塊辣醬蘿卜來。”

這一夜,洪秀全驚夢嚇醒,大汗已出,又吃了滾粥辣醬蘿卜,病情便大有好轉了,能夠起床在家裏走走,自己料理自己。隻是大病初愈,身體虛弱,不免有些癡癡呆呆。

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裏。官祿土布幾十戶人家都知道洪秀全功名沒考上,氣得發狂,與雞貓相鬥,有些人還以為洪秀全就這麼瘋了,大家都歎惜,好好的教書先生就這麼毀了。

這一天,春日融融,洪秀全坐在門口曬太陽,日光直愣愣地望著隨風飄拂的楊柳。

忽一人迎麵而來,看著洪秀全驚異道:“哎呀!洪先生,你怎麼這般模樣了。要不是在你家門口,我還真認不出你呢。”

洪秀全緩緩地轉過目光,想了一下,才站起來道:“彭大哥,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來人名叫彭參平,家住五馬嶺,三十多歲年紀,看外表是個不窮不富的人。他仔細打量洪秀全,不無惋惜,道:“洪先生,你怎麼瘦得這麼很?臉色煞白,眼睛也窩了下去。幾年前你在五馬嶺教書時,好一副外貌。今日相見,先生已判若兩人了。”

洪秀全歎口氣道:“唉!世道坎坷,人生多磨,一言難盡。彭大哥,你那壽伯學業可好?”

彭參平道:“壽伯自從跟洪先生學了些時,已能識文斷字了。現在幫我做點小生意,還得心應手。空閑時常之乎也者矣焉哉地念呢!”

洪秀全不無感慨,道:“學有所用好啊!”

彭參平見洪秀全神情困倦,於是告辭而去。剛走到村頭,遇上五馬嶺村溫秀才。

彭參平笑道:“溫秀才,你怎麼在此地悠哉遊哉?還不回家去守老婆,小心野漢子將你老婆背跑口羅!”

溫秀才怫然作色,怒道:“人不學,不知禮也!你我同住一個村,同飲一潭水,見麵不問句好,倒說些瘋話,可惱!”

彭參平賠禮道:“秀才勿見怪,小弟平日愛說幾句笑話,不想犯了秀才忌諱。恕罪恕罪。”

因洪秀全病倒,溫秀才才到官祿幹來代課。

溫秀才見彭參平如此大禮,連忙笑道:“兄弟為人詼諧,隻怪我迂了。你到此有何貴幹?”

“走村串戶,隻不過做些小買賣。秀才,剛才我路過洪家,見那洪先生瘦得不象人樣。不知是何原因,從前生龍活虎的人,如今變得癡癡呆呆了。”

“兄弟孤陋寡聞了。那洪秀全三進廣州,均未考取功名,故而昏倒在地。回到家一醒來便瘋了。他大罵孔老夫子,還與雞貓相鬥,想是氣得得了顛狂症。唉!人啊!就怕想不開喲!”

彭參平搖搖頭,歎惜道:“好好的一個人,年輕體壯又有學問,就這麼毀了。可惜呀!”

溫秀才目送彭參平遠去,便徑直往村塾而去。

行不多遠又遇馮雲山迎麵而來。

溫秀才主動搭話道:“雲山弟首次去廣州應試,長了見識吧!想那高牆大院,衙門公差處哪是咱貧民百姓高攀得了?我溫秀才年輕時也曾胸懷大誌,通過了院試又有什麼用?考不上舉人,也隻得教幾個學生混口飯吃。”

馮雲山心中有事,道:“屢試失敗,仁坤哥急出一場大病,屈指算來已有四十多天了,不知他身體是否痊愈?小弟此時正要去看他。先生您忙,我告辭了。”

馮雲山匆匆別了溫秀才,直往洪家而來。

推開洪秀全房門,隻聽得他輕聲念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發時百花刹。衝天怒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馮雲山走近一看,洪秀全就好像一個小學生,在高桌子矮板凳之間端正而坐,麵前放幾本《三國》《水滸》以及其他史書。

馮雲山喜道:“好了,仁坤哥身體好了。”

洪秀全猛然一驚,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急轉回頭,見是馮雲山,這才平靜下來,道:“雲山賢弟突然而至,愚兄失迎了。”

馮雲山不覺好笑道:“仁坤哥病了一場,怎麼膽子也變小了?小弟話音不大倒將你嚇了一跳。”

洪秀全再不像以前那麼談笑自如,麵對表情活躍的馮雲山,他也說不出一句開心的話。他一邊給馮雲山讓座倒茶,一邊歎口氣,道:“唉,世道坎坷,人生多磨,病後我已清靜慣了。”

馮雲山坐下後,道:“仁坤哥剛才所讀七絕詩,意境遠大,字句不凡。隻是,小弟如沒記錯,這是一首反詩吧。”

洪秀全聲音緩慢,道:“對,這是唐末農民造反首領黃巢所寫的述誌詩。他平生最愛菊花,用菊花來隱喻抱負,既形象又有哲理。對我這個失意者,是可引以為鑒。”

馮雲山道:“當朝者稱黃巢此類人為賊,其實黃巢是個文武全才。可惜當時官場昏暗,無人賞識。”

洪秀全興致大起:“世事紛亂,生靈塗炭,清王朝已是風雨飄搖。要麼走嶽飛之路,考取功名,精忠報國;要麼步黃巢後塵,扯旗造反,殺盡奸佞。大丈夫是不會安居鄉土,老死故裏的。”

馮雲山站起來,道:“好氣魄,仁坤哥大病一場倒變英明了。”

洪秀全道:“不瞞賢弟說,愚兄多日昏迷不醒,是上帝將靈魂勾去了。我在天宮見到了天父上帝,他命我到九州來拯救人間苦難。”

馮雲山驚異道:“這些果然是真。”

洪秀全神情自若,道:“信不信由你。”他抓起毛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了起來,馮雲山隨著他的筆鋒念道。

手握乾坤殺伐權,斬邪留正解民懸。

眼通西北江山外,聲振東南日月邊。

展爪似嫌雲路小,騰身何怕漢程偏。

風雷鼓舞三千尺,易向飛龍定在天。

馮雲山讚口不絕:“好!有氣魄,寫得好啊!”

兩人正寫詩述誌,大展胸懷,忽一人從背後大叫道:“好哇!光天化日,大膽妄為,竟要手握殺伐權。還想活命麼?快快跟我見官去。”

正是:寥寥數語不打緊,堂堂二人心已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