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洋牧師街頭傳教 洪秀全大病一場(2 / 3)

馮雲山、洪仁幹兩人大驚失色:“仁坤哥,仁坤哥!”一麵叫喊,一麵上去扶他。

洪秀全死了一般,雙眼緊閉,四肢不動,任兩人千呼萬喚隻不出聲。但見他胸部急促地起伏,滿臉通紅,才知他氣得昏厥過去。

人群中一陣嘈雜,大家議論紛紛,隻聽那兩個高榜得中的同鄉道:“這功名利祿真是害人,堂堂七尺男子漢,竟為榜上無名而搞得人事不醒。唉!可歎可歎啊!”

“此情此景何足為怪,雍正年間,吳敬梓先生所著《儒林外史》早已描繪了那些醉心功名的狂人。範進中舉以後,不是喜得精神失常麼?學生鑒此以為:追求功名應失之不憂,得之不喜。”

“鄉親們讓條路吧!”馮雲山懇切的哀求,終止了他倆大發議論。

圍觀者散開路一條。

洪仁幹背著洪秀全,步步向客店方向走去,馮雲山扶住洪秀全的臂膀,怕他高大的身軀滑下來,盡量為洪仁幹減輕負重量。

兩人心急腿快,輪換著你背我扶,載著洪秀全來到客店。

一進店門兩人便大汗淋漓,兩腿發軟,再也走不動了。隻好歇下大口喘氣。

店主摸了摸洪秀全的額頭,不禁大叫:“哎呀,熱得燙手,病得不輕啊!這店你們不能住了,趕快結帳回家吧!否則,病人危險啦!”

稍事休息,馮雲山道:“仁幹,你去買一副擔架來,我這就把客店帳結了,回頭咱們抬著仁坤哥,上路回家吧。”

同伴三人,來時充滿希冀,回時慘慘淒淒,洪秀全病得不醒人事,兩個小夥子抬著擔架,一前一後,一搖一晃,望家鄉花縣而去。

一路免不得夜往曉行,饑餐渴飲。

洪秀全處於昏迷狀態,途中粒米未進,體溫越來越高,走不得一段路,便要給他喝一次水。

馮雲山、洪仁幹生怕洪秀全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盡心盡意地照護他,累死累活地走了幾日,終於回到家鄉——花縣官祿布。

洪秀全家住官祿布中間地帶,幾兄弟都已結婚,分居在一棟土磚牆瓦房裏。父母年事已高,在家洗衣弄飯,*持家務。一家人和睦相處,共一口鍋吃飯,倒能勉強度日。

洪秀全排行第三,大哥洪仁發,二哥洪仁達,從小勤耕苦作,沒進過學堂,鬥大的字認不得半升。父母決心培養個讀書人,就讓最小的男仔洪秀全上了村塾。

家裏省吃儉用供他上學,對他寄於很大希望,難怪他此次落榜急成大病。

洪秀全被抬回家,昏昏迷迷地躺在床上,體溫上升,高燒難退,嘴唇枯得脫了一層皮。

妻子賴氏端來一碗粥喂他時,他失去常態,勃然大怒,一巴掌打落了粥碗,眼睛裏閃著可怕的目光,扯起嗓子叫道。

“哪來的妖婆,莫非給毒藥我吃?怎麼這般苦味?我不吃,我不吃,不要害我,不要害我啊!”

隨之他渾身發抖,縮著一團,眼睛睜得圓圓,眉毛豎了起來,一副驚恐害怕模樣。

賴氏見他病得這麼厲害,先自急得哭了起來。

洪秀全的表情又變得憤怒,他猛然跳下床來,雙手使勁抓住賴氏衣領,拚命搖晃著她:“你是文昌星?還是災禍星?你口口聲聲保佑我們讀書人,而我們含辛茹苦,學了滿腹經綸,你為什麼又拋棄我們?”

洪秀全的脖子上每根青筋都凸了起來,每一聲都是從喉嚨裏吼出來的。

賴氏隻是抽泣,任他抓,任他吼,沒有一點力氣反抗。可憐一弱女子怎麼抵得過精神錯亂的狂人呢?

洪秀全的一切記憶與思維都已消失了,他身上隻有憤怒的熱血在流動;他大腦裏隻活躍著一根複仇的神經,他根本認不出眼前是賢慧的妻子;他的雙目被一層魔影遮住,任何東西在他麵前晃動一下,他都覺得是在傷害他,他把賴氏當著發泄積悶的敵人,奮力摔過去。

“啊!”一聲慘叫,賴氏跌倒在地,頭部重重地撞在床角上,鮮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賴氏盡全力喊道:“阿爸,阿媽快來!仁坤發狂了。”

可是父母遠在廚房聽不見。

洪秀全仰天大笑,搖搖晃晃走出臥室。

前麵房裏有兩隻雞正在啄食。洪秀全如臨大敵,對雞大罵道:“你這該死的孔老夫子,有什麼功德?有什麼神靈?叫我們子子孫孫都來敬你,你給了我們什麼恩惠?”

他說著*起一把椅子,砸向那兩隻雞。

兩隻雞如往常一樣正悠然覓食,豈料禍從天降,眼看椅子飛來,忽騰身而起,翅膀“撲撲”亂打,一下飛去門外,一路“咯咯”驚叫。

洪秀全趁勝追擊,到了門口。

一隻灰貓在門外曬太陽睡懶覺,忽然雞叫聲驚醒,它睡眼朦朧,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洪秀全便罵罵咧咧而來:“你這貪官汙吏,是非不分,良莠不辨,隻知魚肉鄉民,欺壓百姓,我今日和你拚了。”說著就撲了過來。

灰貓見勢不妙,一溜煙跑了開去。

洪秀全撲了一空,跌倒在地,無力再起了。

老父母跑出廚房,急得不知所措。

洪仁發、洪仁達正在田裏耕作,聞訊趕了回來,見這般光景,慌忙放下手中的農具,飛奔向前,將洪秀全抬進臥室裏。

老母見賴氏手捂額頭,鮮血直流,忙找一塊布條,給她包紮起來。

洪仁發見屋子裏亂七八糟,桌子板凳東倒西歪,小弟病得一塌糊塗;賴氏受傷自身難保,不禁又急又憂,急出淚來。他手足無措道:“這怎麼得了,這怎麼得了,功名沒取到,倒把人病成了這個樣子。”

洪仁達掃著地上的稀粥破碗,也帶幾分憂傷道:“早知這樣還不如讓他和我們一起下地種田,家裏多個勞力,日子也好過些,考什麼秀才舉人?莊稼人生就的摸泥巴果子,要想當官做公,恐怕沒那福份。”

洪父道:“仁發,仁達休再埋怨。父母原以為你們兄弟間有識文斷字的也方便些。不想仁坤讀書入迷,放下先生不當非要去考什麼功名,落得這般苦痛。做父母的,更不好受啊!”

洪母道:“老大老二,俗話說,百世修來同船渡,千世修來共枕眠。你們兄弟一場也不容易,要好生照護弟弟,不能讓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他才二十五歲,日子還長咧!”

洪仁發道:“仁達,你我今日起要輪流守護小弟,待他清醒時多給些茶水粥食。瞧他那傻大個子,幾天不吃怎麼行?他病得神智不清,發起狂來鬧得雞飛狗跳還亂打人。非你我這樣的勞力,照護不了他。”

兄弟倆個抱怨憂傷了一陣,最後還是手足情意為重,決定不辭艱辛,輪流日夜守護病重的弟弟,並且請醫生來,給洪秀全拿脈看病,對症下藥,盡力治療。

是夜,春雨綿綿,微風習習,正是不冷不熱好睡之時。

洪仁發關了門,給洪秀全吃藥喝水,蓋好了他的棉絮。直到他呼呼睡去,自己也不由哈欠連連,這才吹滅豆油燈躺下。

洪秀全仍然高燒不退,腦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清醒的時候少,錯亂的時候多。剛才他口幹舌焦,渾身發熱,幸而大哥給他及時喂水,他才感到舒適一些。他清醒了一時,有許多話要對大哥說,可是自己疲倦無力,發音都困難,隻是嘶啞著嗓子對洪仁發道:“太難為哥哥了。”清醒時完全沒有了發狂時的氣力。

大哥睡下後,洪秀全又迷迷糊糊地進入了似睡非睡狀態。

他感到自己又來到了廣州街頭,那美國牧師羅孝全正和藹可親地站在他麵前。

羅孝全用流利的漢語道:“洪先生,你身材魁偉,天庭飽滿,非凡人可比,日後必成大器。天父上帝派兒子到人間拯救苦難,不知中國誰是上帝之子?我看洪先生倒是吉人天相。”

洪秀全聞言心喜,剛說一聲:“謝牧師指點。”不料他身子飄飄然離地而起。地麵有一股推力將他送上天宮。哈!好快速啊!隻覺得耳邊風馳電掣,雲飛霧散,不一會就到了天宮。天兵天將守在門邊,也休想阻攔他。他一個筋頭翻走十萬八千裏,落地時已到了一座碩大無比、麵容模糊的佛像前。

洪秀全站在他麵前隻有他的腳背高,仰起頭隻能看到他的下巴。

洪秀全心想:這大概就是玉皇大帝吧!於是壯起膽子,扯嗓大喊道:“玉皇大帝,我也是天上人,為何將我貶下凡塵,受盡苦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