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熒已經出招,如今就看光影工作室如何回應,然而就像是回到了事件爆發最初一樣,兩個事件當事人,一個始終失聯,不過這個失聯的人如今成了光影工作室的楊澤重,無數的媒體聯係光影工作室想要一個回應,得到的答複卻始終是“現在聯係不上負責人,不便回複。”

而事件的另一個主人公,因為在招待會上就明言塵埃落定前不會接受任何采訪,所以失聯也在眾媒體的意料之中。

盡管這一夜兩個當事人誰也聯係不上,但各大媒體不會沒有事做,不論是深挖薄熒的出身,還是聯係當年接收薄熒的醫院,甚至還有遠在千裏之外的偏僻小鎮,都是需要他們親自奔走調查的事情。

在外界因為薄熒鬧得人仰馬翻時,她本人卻在扁舟台的一間公寓裏安靜地接受他人的照顧。

薄熒感受著眼角傳來的冰冷,說:“你在這件事上花了多少?我還你。”

“不用。”

回答聲從她的右手麵發出,她轉過頭去,眼角的那塊冰涼也跟著轉移。

程遐坐在她的身旁,背後就是那麵寬闊的落地窗,窗外疏星朗月,涼爽的初秋微風從洞開的窗戶外吹進,帶起淺灰色的窗紗微微晃動。

他的眉眼和聲音都是冷的,薄熒知道他在生氣,可是她依然笑著說:“你不要我還錢,我還能拿什麼還你?”

程遐凝重的目光從她眼角的那包冰塊上移到她的眼上:“……你看不出我在生氣?”

“我看出了。”薄熒點點頭。

“那你還開玩笑?”程遐的聲音沉了下來,那張俊美冷傲的麵孔隨著他壓下劍眉,顯得更加冰冷、危險了,這張令人生畏的臉唯獨在薄熒這裏失了威懾力,薄熒沒有說話,但是從她輕鬆的笑容裏程遐知道她毫無悔改。

“自己敷。”程遐眉心一皺,把冰塊塞到薄熒手裏,冷著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薄熒看著他的背影,輕聲說:“下次我不會這樣做了。”

程遐沒有回頭,隻有冷冷的聲音傳了回來:“你還想有下次?”

薄熒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生氣了,然而沒過一會,他重新走了回來,手裏拿著一個綠色的小瓶子和醫用棉簽。

程遐重新在她身旁坐下,用棉簽沾了藥膏往薄熒眼角伸去,冷冷說:“拿開。”

薄熒聽話地放下手,接著程遐順手將她手中冰冷的毛巾拿走,放到玻璃茶幾上的不鏽鋼盆子裏。

“以後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他麵無表情地往薄熒眼角擦拭藥膏,和他冷淡的麵孔相反,他手上的動作輕柔到幾乎感覺不到力度,薄熒倚在沙發柔軟的靠背上,溫順地任他擦藥,她的目光落在程遐臉上,忽然注意到他的左耳下方有一道兩三厘米的疤痕。

她的目光停在那條疤痕上半晌,終於忍不住伸手。當程遐反應過來的時候,薄熒帶著冰塊氣息的冰冷手指已經觸上他耳下的傷疤。

薄熒沒有看程遐的表情,卻感覺棉簽在空中頓住了,久久沒有落下。

那條有著增生組織的傷疤因為麵積小,顏色淺,很難被人注意到,薄熒撫過這條微微不平、明顯是利刃造成的傷疤,輕聲問:“為什麼?”

程遐沉默著,半晌後,拿著棉簽的手垂了下來。

“我被綁架過一次。”程遐說。

薄熒專注地凝視著他,程遐不得不接著說下去:

“……十二歲那年,我因病休學,在我父親派人將我送往鄉下外婆家的路上,一夥拿著自製機槍的蒙麵匪徒打暈了司機將我綁走,綁匪將我帶到一個杳無人煙的山頭,囚禁在一間廢棄的小木屋裏,直到一周後警察才找到那裏,這一刀是警察破門而入時,狗急跳牆的綁匪劃的。”他神色平淡,語氣波瀾不驚,劫後餘生沒有在他眼中留下一絲後怕或是慶幸:“如果綁匪的刀尖再深入兩毫米,就會劃破頸動脈,我連撐到醫院的時間都沒有,當時為我治療的醫生都說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

“……你的父母一定很擔心你。”薄熒喃喃道。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心髒就是一陣被攥緊揉碎的疼痛。

程遐垂下眼,把棉簽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我的母親那時已去世十個月,我的父親,”他頓了一下,嘴角牽動上揚:“在我被警察救出的時候,他正在辦理秦焱的收養手續——為了及時把他帶回家,給他一個美滿的春節。”

“我的父親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他總是在各地奔波,每個月回家的次數一隻手也數得過來,但我一直以為他隻是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在我生病的時候,他默默無言地做了許多……我以為他隻是不善言辭,實際還是個好父親,”他的嘴角又揚了揚:“直到秦焱出現,我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