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寥寥幾人，沒看到陸子梵和孫掌櫃。李卿走出客棧，迎麵而來便是喧鬧的人聲，左看右望，這大街上來來往往各色行人，有身著各派服飾的門派眾人，也有奇裝異服想來應是散修，都作三五成群，年輕的同李卿一般，看到好奇的都會瞧上幾眼，問上身邊同伴幾句，因問的稀奇古怪鬧上笑話，惹來一陣哄笑，被同伴給來了回來耳授指點才恍然大悟，不由對剛剛還充滿好奇的店鋪投以鄙夷的目光，商家視若無睹仍是招呼著前來挑選的客人。
李卿一路走走停停，也在店鋪裏左右看過，隻是擺在裏麵的大都是尋常器寶，他也不大感興趣，看了幾家後也覺得有些意興闌珊，說起來這店鋪李卿也曾聽師兄北餘講起過，難道是咱太虛太有錢了不成。
剛走出店鋪，便見街道一處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有不少人，人雖然有不少，可本喧鬧的大街，此時竟出奇的安靜，平直響亮的聲音從那杆掛著簡單八卦圖樣的帆布下傳出。
李卿生出好奇，連忙竄進人堆。隻見旗杆下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紮著一根雕印有八卦圖案的道簪，一身藍灰道袍上也繡的是黑色橫段，老道神然的麵向著眾人，尤其著重看向那些一臉好奇的年輕弟子，娓娓而道。
“仙人也是人，也會有像塵世中的交易，那些多餘或者同自身修行不甚契合的物事，實難用上的法寶、丹藥等，便會拿出來同人交換，換取能用之物，這是再簡單粗淺不過的道理，於是這天下便有了許多以交易為生的店鋪。按理說仙道漫長，但自門派林立以來，除了各派典籍中記載以外，已有千年未曾見過誰人證得仙果，雖得仙緣千年之壽可期，可壽元終有盡時，如若不能登頂那仙道盡頭，便終有神滅道消的那一天，誰都不想成為那九天上的一縷青煙。”
老道見眾人聽的仔細，神情恭敬，又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有了目標，更何況是長生這種所有人的眼中，乃是天地間最不能抗拒的誘惑。自得仙緣始，便無時無刻不在時刻警醒自己，不然到頭來百年千年又如何，不過黃粱一夢。所以天底下每個人或者是每個修行的存在，終極目標便是長生，力量就是伴隨著長生所產生的，彰顯長生這一終極目標的強大手段。”
“那麼你可是想問如此的話，人人便應該閉門不出潛心修道，好早日得那長生天道，逍遙自在與天地同壽，豈不大逍遙？”老道抬起眼神色嚴肅地問向一個模樣稚嫩的少年。
少年先是撓了撓眉頭，望了一眼身旁的師兄，見師兄朝自己笑了一笑，就朝著老道使勁地點頭。
老道拍了拍旗杆，甚是語重心長的道，“修煉一途，如同世俗知識最淵博的學者，招式最淩厲的武者，打仗最厲害的將軍，必然是閱過萬卷書，與人比鬥半生，打過敗仗而不死才來的勝仗，一切所得都需有過經曆。天道如此安排，前人如是交待，修行的道路，曆練和修煉相關相連，缺一不可。”
圍觀的眾人皆是出聲稱道，剛剛那名少年身旁的男子也點了點頭，侃侃而談道，“仙人寡欲，可笑凡人哪知仙人動輒移山填海，撒豆成兵。朝至昆侖，霞落而臨東海。怎麼會同他們一樣，短短十數年為所困之欲、所執之物而動心奔波，有了長生這個目標，一切似乎都顯得那般不值一提！”
“不錯，有的人甚至為了達到而不惜掃平一切阻礙，目標成為執念就變成了欲望。欲望縱使無可披靡的仙人也會粉身碎骨。”老道顯然很滿意這個男子說法。
“這仙緣仙緣，講起來就是修仙的緣分，細分下來就是資質、命。資質是你自身的資質，決定你能不能踏上這渺渺仙途。聽起來簡單，可有凡人億萬，每時每刻都不斷有凡人去那仙派駐點拜師求派，但仙緣哪有那麼好求，有時甚至一城之中僅僅數十可登途者。資質更決定你這條仙路能走得了多遠，就好比盛水，有的人如一碗，有人如一缸，有人如一池，如一湖一江一海。”
人群之內皆是沉默，有人麵色不改，有人則是麵露不甘，緊握著拳頭，憤色躍於臉。
老道對麵前的一切變化不以為然，“天道可修，長生可求，卻在眼前而不可得。恨不能再回那輪回道重造，心中苦楚豈是簡簡單單的“認命”就能一過了之的。年衰之修望向那年紀輕輕就能縱橫青冥的修士眼中是無盡的羨慕、渴望，他們再沒機會也再無時間。所以資質不但決定了路能走多遠，也決定了你能存在在這世上的時間。”
籲，少年也聽的一臉惆悵，嘟囔著道，“那，那不是還有“命”嗎，這總不是定數吧。”
“命？連那自詡承天道而駐世間的天樞閣也不敢妄言天道，都隻敢說承言而稟。老夫也不好與爾等妄論，但修者欲與天長壽，天道無情，故眾生便是在天道之下修命，瓏微開派祖師曾言，“修者命不在天，卻授之與天！”
李卿抿起嘴，這句話他確實曾聽師兄提起過，師兄說這十一個字雖字字誅心，但就憑這句話，那瓏微絕不是浪得虛名之輩，一天不成那長生之道，命便在天。或許你今日功法小成欣喜如狂，片刻得意，又或突然遇那修為強於你數倍的險惡歹人，這就是命，好聽點叫的是運氣，命之一途最不可測，因果之道一啄一飲，不知何時起，不知何時終。吾輩窮極一生為得大逍遙，若是一場空，那就是滔天遺恨。但修者便當如此，比常人得了太多太多，要承受的必然更多。從踏上的那天到結束的那天就是這修路上最大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