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星無奈,隻好讓大家待在原地稍做調整,自己卻輕裝上陣,回去尋水;我有意留她,擔心她再次遇到危險,可我更清楚如果沒有水的話,我們這些體製較差的孩子恐怕連一天也撐不過。
孩子們先是喊著口渴,卻被疲憊不堪的身軀拖入夢鄉,很快就在“水呀”、“累呀”的囈語中悄然入睡;或許在夢裏,他們正坐在幹淨的餐桌上,喝著清甜的飲料,吃著美味的食物,然後對身旁的親人麵帶笑容——
可我卻始終放心不下天南星,翻來覆去,終於決定獨自去找她。
集聚這樣一種勇氣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啊!在那黑如石炭的隧道裏,我手中那纖細的光芒就像是摻在暮色裏的氤氳, 除去模糊的輪廓就隻剩下同它一般渾濁的漆黑。
特別害怕的時候,我便自欺欺人地小聲呼喚天南星的名字,或者哼唱一段我也不清楚的曲子壯膽;憋悶的空氣令我感到眩暈,如豆雨般密麻的浮影環繞在那弱不經風的燈光外圍,直至把那光彙聚成一束有別與漆黑的光柱,讓我仿佛手持一根輕盈的細長棍棒。
我不會迷路了吧,怎麼還沒遇到天南星呀。
受環境和精神的影響,我總覺得時間在我手指間流失得極快,每分每秒我都要承受那內心的煎熬;老實說,我的方位感並不差,也不認為自己會忘記來時的路,但偏偏那厚重的黑幕壓在我的腦袋上,濕冷的空氣又小心吹拂著我皮膚上的汗毛和紋理,讓我誤以為自己一直是在往那看不盡也走不盡的地獄深處走去。
突然,我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光束打在了一隻看起來笨重的板鞋上,嚇得我以為穿著這隻鞋子的腳就連接著天南星的身體。
呀,天南星!
當我分辨出那是一具男性屍體的時候,我也早意識到天南星的腳沒有那麼大、褲子也沒那麼破舊;但是這也足以讓我擔心天南星的近況。
我用手中的燈光來回晃了晃,雖然明知道這光打在對方的身上又不會像真的棍子那般幫我試探出個虛實,但至少在我的精神領域上,那具死屍是被我用燈光挑逗過的,如此,我便認為那家夥應該是沒辦法動彈了。
不知從哪兒來的膽量,我竟然在自己嗓子眼裏直冒煙的情況下小心向那屍體靠近;如果說,剛才我大著膽子或者說不假思索地往前走了那麼一小截是因為擔心天南星,那麼現在我已清楚對方不是天南星卻還要靠近的行為簡直是在作繭自縛。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麼做,可說起瘋,整個城市不都在陪我瘋狂嗎?
眼下,我受好奇心的驅使,慢慢走向那具躺在地上的屍體,越是害怕就越想知道那令我害怕的根源究竟長什麼樣子;不出所料的是那屍體的模樣果然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具屍體都要不堪入目,受環境的影響,數百隻肉蠅附著在裸露的皮膚上,密麻得如同給逝者披了一件不留縫的黑色毛衣。
當我注意到那躺在地上的怪人擁有兩顆腦袋的時候,那些貼在他臉上的肉蠅竟一下子不知受了什麼驚擾全部慌亂地飛走,因而將那怪人的真實模樣展現出來——謔!還真是那邋遢漢的“父母”,一個雌雄同體的弑神怪!
關於這種畸形的怪物,我並不是第一次見,早在這場噩夢開始的時候,我便見過從一隻弑神怪的肚子裏伸出來的另一顆腦袋,於是,我猜想這是它們弑神怪之間相互吞食後的結果。
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一個一身二頭的怪物,我卻是頭一次,若不是考慮到這家夥已經死了,我也不可能如此呆傻地站在這裏;實際上,就算這家夥是活的,我也不見得有逃跑的反應能力,畢竟人在受到巨大驚嚇的那一刻,應變力和智力都會跟著直線下降。
由於那怪物反趴在地上,被天南星擊潰的胸膛也就被它的身軀壓在冰冷的地麵上;由流淌出的血所散發出的難聞的血腥還彌散在空氣中,進入我的鼻腔後反倒讓我感到安全。
不知是我的記憶不佳,還是我在慌亂中忽略了關於這怪物的細節,我總覺得它現在的模樣比我之前見到的樣子要狼狽得多,甚至毫不誇張地說,它的這副摸樣極像是被一隻更加凶殘的野獸撕咬成了一灘沒有輪廓的血肉,以至於不利用它那一身雙頭的特征基本分辨不出它的身份。
或許,死後的弑神怪都會這樣呢!畢竟它們是惡魔,是被神詛咒了的怪物,當然要歸於混沌,死身狼狽了。
我這樣想著,卻突然聽到天南星在背後叫著我的名字。